我还养得起你

来北京这么多天，一直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怕自己忍不住哭，忍不住抱怨。

昨天，姑姑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除了关心外，又跟我说了说家里的情况。她说她跟妈妈吵了几嘴，怕妈妈学给我听。我嘴上应付着，心里其实很心疼妈妈。我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我知道承口舌之快，妈妈不是姑姑的对手。

今天下班给妈妈打了电话，没有提及姑姑给我打电话的事，也没问家里的事，因为我知道让她放心是最要紧的事。她问我，吃饭了吗？我说，吃了。尽管，我的肚子在咕咕叫。她问我，钱够不够。我说，够用。尽管，来北京这么多天，我一直处于一种饥饿状态。她问我，辛不辛苦?我说，还好。尽管，今天赶出来的稿子又被批的一无是处。

我想，她是真的很担心我。如果是以前，她总会跟我抱怨几句家里的糟心事，但这次竟然一直忍着没说有关家里的任何事。

我东扯西扯跟她扯皮了四十分钟，讲各种我在北京的见闻，其实很多是我编出来的。事实上，为了省钱，除了必要的外出，我们一直窝在屋里呈挺尸状态。

她一直嘱咐我要按时吃饭，要吃有营养的，不要总啃些馒头那些东西。我在高中时期，确实省了些，很多时候都是咸菜就馒头。几次被一个同村的低年级的女孩看到，女孩跟她家里人说我太省了，好几次看见我都是提着馒头咸菜。女孩的父母告诉我的父母，我父母从此因为这件事留下了心理阴影，自那以后，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从三百升到五百，每月例行查问钱够不够，尽管每月我都会剩回二百。大学过的还算滋润，不愁吃不愁喝的，偶尔还出去吃一次，尽管这样父母也会担心我在外边省吃俭用，但在大学我确实没有再那么省过。

如今，生活过得比高中还要不如。但我也觉得还好。

我笑着说: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吃，亏了哪儿都不会亏了我的嘴。

妈妈在那头说:那就好，不管在哪儿，都要顾全身体。

我说:嗯嗯，知道。

妈妈试探地问:今晚吃得什么啊？

我想都没想就说:包子。

妈妈说:就吃了包子啊？那顶饿吗？

我说:顶饿!庆丰包子，特别好吃。

妈妈说:还是要吃菜的!

我说:吃，就是今晚想吃包子了。

我不敢跟她说，在北京一份盖浇饭都要20多。大学期间，一次告诉她，学校的盖浇饭最便宜的也得8块都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在她的认识里5块钱就能吃饱饭的。

妈妈说:真的不缺钱啊？

我说:不缺!

我爱玩笑地说:第一年我工资肯定少，光交房租都没了，你兜我一年不?

我听见她在那头说:兜!妈养你一年还是养的起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瞬间让我湿了眼睛。以前我总是问她:一毕业我要是找不着工作，你兜我不?

她总是笑着说:我不管啊！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答案却变了。

我深呼吸，调整自己的语气:好啦，没事，刚来北京，交完房租手头确实有点紧，等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了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妈妈说:你那点工资。

我笑着说:嘿!不要瞧不起人，好不好。我这是刚出社会什么都不会，紧要关头是多学点东西，你看我一年后，我给你挣大钱。

妈妈在那头笑了，说:哎呀!还挣大钱，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

挂断电话之前，她还在那头说:缺钱要说话啊！别困住自己。

我挂断电话，灌了一杯水继续改稿子。不一会儿，爸爸的电话打过来。

我和爸爸其实很少打电话，每个月像完成任务一样，例行关心一下对方，通话基本不超过2分钟。

我接通电话:爸爸!

那头传来爸爸的声音:刚刚给你妈打了电话，就想着给你也打一个。

嗯！

怎么样？缺不缺钱?

不缺。

听你妈说你交完房租手头有点紧。

有点，还行，够花。

你妈不懂，我还不知道吗？北京租房贵的要命，吃饭也贵的要命。你去的时候，手头有多少钱啊？交完房租还有剩的?

有，你们给的生活费加上后半学期兼职的钱够用。

别看爸爸现在走路还像个拐子，爸爸还养得起你呢。

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在北京也挺难的，尤其是刚去，哪都是花钱的地方，家里能帮衬你一点就帮衬你一点。我跟你妈谁也不懂得怎么用手机给你转钱，又不知道你银行卡号，你要自己不开口，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给你钱，没钱困住了苦的可是你自己。

我说:我开口你就知道怎么给我转钱了？你连微信都没有。

他在那头笑着说:你告诉我卡号，我到银行去给你打钱啊！这个我还是会的!

是不是困住了?爸爸问。

没有!我说，真的还够花，困住了会跟你开口的。

我听见爸爸唉了一声:行!年轻吃点苦也没什么，就是实在困难了，别忘了爸爸还养得起你呢!

也许，有一天，我会碰到一个人告诉我:我养你啊！或许，我会心动，但不会坚信不疑，也不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愿意用一生对我负责，即使两鬓花白，也会说:没事!妈妈（爸爸）还养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