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沧桑
第一部
十一
说起这个龙泽吉,老家是湖南某地农村的,世代农耕,父母早亡,由姐姐带大。后来姐姐出嫁了,就剩他一个人在家。家里也不富裕,老屋两间,水田几亩。本来也能生活,怎耐他依赖惯了,田慢慢放荒,没米下锅,只能三天两头往姐姐家跑。时间长了,姐夫也看不惯,姐姐的公婆也讨厌,姐姐夹在中间难做人。
有一天,他又去姐姐家,吃过饷午,姐姐把他叫到灶房,边收洗碗筷边跟他说:“细伢子,你都十六、七了,老大不八小的啦,天天往姐家跑也不是个事,姐给你讲个故事。”父母在时,他姐读过几年书,她于是十五一十地跟他讲了,“三年一来清官到,三天一来狗上灶”的典故。龙泽吉听到了,无地自容,过了几天,跟姐姐告别,到城里找事做。在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事很难找,在街上转了两天,又饥又饿,后来被一群当兵的看见,抓了去当兵。龙泽吉虽没读过书,但还是知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俗语。当兵吃粮,实属没办法的办法。在部队里,长官叫你往那里冲你就得往那里冲;叫你往那里打你就得往那里打,一晃十几年,跟土匪打过、跟红军打过,抗战以来多跟鬼子打。这不,臂膀上的子弹就是在贵州打战时留下的,那晚在野战救护所,只草草包扎,乘没人,他悄悄逃了出来。他实在不想打仗了,也不想再当兵了,都三十多了,他想安个家。当逃兵是要就地正法的,他不敢回湖南老家,于是跟着难民往西南方向走,一路上露宿风餐,讨的讨、吃的吃野果,最后跟着难民糊里糊涂到了昆明,在昆明,有的人稍事休息还要去四川、重庆;有的人就在昆明找事做。龙泽吉在途中结识了个老乡,老乡不想走了,他图有伴,也不想走了,正想找事做,遇到李老幺。李老幺和几个家丁刚卖掉大烟,看见有要找工做的难民,见龙泽吉身材高大,叫阿福上来问他,问清楚要找工做,又问了从哪里来的?老家在哪里?为什么来的昆明?龙泽吉都一一回答,阿福说了要去的地方,做工的条件,龙泽吉和同乡都点头答应。最后带着他们回家去了。来到李老幺家,龙泽吉做工勤快,嘴巴又甜,深得主人欢心。李老幺又死了妹夫,妹子一个人过着也不是办法,恰好妹子也有再婚的意思,于是就问龙泽吉,龙泽吉哪里听得?哪里会不愿意?满口答应。
龙泽吉上门到老Q奶奶家,非常勤快,样样找着做。毕竟当兵十多年,吃过苦,受过气,流过汗,淌过血,能过太平日子,知足了。不到半年时间,地里种得齐齐整整、家里收拾的清清爽爽,哪里该砌的砌一下,哪里该补的补一下,一下都不闲着。老Q奶奶,看着非常顺眼,龙泽吉当了十多年兵,见多识广,嘴巴甜,会察颜观色,常常把老婆哄得开怀大笑。老Q奶奶不像从前动不动发脾气了,整天眉开眼笑的,高兴起来还唱几句山歌,“山对山来岩对岩,蜜蜂采花深山里来……”
老Q两姐弟也没以前忙了,大姐还是负责找猪草、喂猪,老Q父亲专管放牛。像他们这个年纪,大姐就不说了,像老Q父亲,若是有钱人家,早该读私塾了,读两年私塾又可以到县城读高小(初中),但老Q奶奶没这个打算,继父也没想让他上学。
老Q父亲做完活,关好牛,可以找小伙伴玩:到山上抓雀,到河里捞鱼虾;逢赶街又和大姐砍两捆甘蔗去卖,卖完甘蔗,又在街上逛逛,买点零食吃。
转眼又是两年,老Q父亲10岁那年,老Q奶奶又给他们生了个弟弟,满月后取名为张德兵。
当弟弟大一点的时候,大姐负担更重了,找猪草、喂猪都要背着弟弟。老Q父亲虽然不需领弟弟,但间接的活计也多了起来。比如,大姐忙不过来的活计,他又要帮着做点。到了晚上,他还要注意猪圈、牛圈,防止野兽咬牛咬猪。
有一天晚上,天上下着雨,乌风暴雨的,谁也没料到,老虎会来咬猪。大约在半夜,老Q奶奶忽然听见猪圈方向猪惊叫声,接着一片响动,像是什么撞板壁的声音,老Q奶奶在房间内大声喊,“张德厚,张德厚,还不赶紧起来瞧,给是那样咬猪?……”老Q父亲睡在耳房,靠近猪圈,也听见了猪圈那边猪叫及“嘭嘭……”响声,赶紧点着油灯,急忙边套裤子边穿鞋,忙冲出房间,才到堂屋,一开门,一个黑物穿裆把他撞得四仰八叉,翻身起来,才看清是他家的猪,仍然在堂屋里转来转去惊叫,全身抖得像筛糠。“瘟收呢,你要死了咯?……”老Q父亲边骂边望猪圈门口,一条像小牛一样的黄生生的东西冲了出去,臭哄哄的一股虎味,是老虎。老Q父亲大声骂猪,老虎也被惊吓了,慌忙逃跑。老Q父亲放牛时经常看见老虎,但都是在大老远的看见,老虎吃饱了一般不主动咬人。老Q父亲去猪圈看看,里面3头猪没被咬着,只是被吓着了,瑟瑟发抖、惶恐地看着主人。老Q父亲回到堂屋,堂屋那头猪,脖子上血乎里拉的,全身抖的像要瘫下去,也是惶恐地看着主人。这时,大姐也从楼上下来,老Q奶奶和继父也从房间出来。大姐先把猪哄乖了,老Q和继父抱着猪脖子,叫大姐抬了碗大烟苞水,帮猪止血消毒,又用破布条包扎好伤口。幸好是咬着脖子上部,没咬着脖子下边血管。最后几个人赶猪回圈,猪被惊吓过度,费了好大劲才把它赶回圈中,然后关上圈门,销紧,才各自回屋睡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