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画鸳鸯相望，是我在做多情种

1

1945年的春天，杭州城西翁家山的东南，有个安静的小村落，叫杨梅岭。

杭州城已在日军的管制下好几年了，即便远在深山内的杨梅岭，村民们也是过得胆战心惊。

正值清明，村民忙得热火朝天，因为龙井茶的主要收成就靠这几天。

十五岁的平儿也在自家茶园里忙碌着。

一张永远脏不拉几没洗干净的脸，乱蓬蓬的一头短发，总是穿着哥哥们的大衣服，人蜷在衣服里，似乎一阵风能把他吹走。这是村里最特别的一个人少年，阴阳怪气的。

“乡亲们，来喝口水吧！”原来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永年挑着一担茶过来了。

看着先生那俊朗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平儿脸上一阵发热。

采茶时节，学堂是停课的。

2

永年先生是两年前来村子里的，在学堂教十几个孩子读书。

孩子们特别喜欢这位二十出头的先生，说他懂得多，除了书上的，还告诉他们山外的世界，比如杭州城。

平儿没去过学堂，但他认识先生，因为弟弟在学堂念书。

村子就这么小个地方，渐渐地平儿也与先生熟悉起来。

“平儿，你砍柴挑担子这些活总不如别人，采茶手艺可真不赖，比别人强多了！”

永年给平儿递来一大碗茶。

平儿抬眼望见的是一脸坏笑的少年，脸越发地热了。

“太烫，不喝！”平儿扭身背着茶篓走了。

永年望着这个瘦削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脸色逐渐凝重。

“唉！”他长叹一口气，将茶一饮而尽。

3

“铛铛铛，铛铛铛……”突然，传来村口的钟声。

不好，难道是日本人进村了吗？

“乡亲们，快，进防空洞！”永年大声召唤着村民。

村民们扔下手中的活计，撒腿就跑。几年了，连孩子都已经知道这个时候该往哪里去。

永年却继续在茶园搜巡着。

他是不是又躲在哪里了？

果然，不远处的茶树下，平儿在瑟瑟发抖。

“唉，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能就地躲，得去防空洞，说不定是空袭，即使不是空袭，让日本人逮住你还有命吗？”

永年一把提溜起平儿，拖着他急急奔向防空洞。

防空洞内当然一片漆黑，人挤着人。

平儿只觉得耳边呼呼的热气过来，身体紧紧挨着，手也一直被他紧紧拽着。

平儿一动也不动，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手心和后背的汗一阵又一阵。时间似乎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铛铛铛”的钟声。终于，又一次平安了。

“先生，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待走出防空洞，有人问永年。

“快了，快了！”永年此时早已松开平儿的手，望着满目的碧绿茶园和村民们期盼的眼神，坚定地说。

4

果然被永年言中了。

8月，日本人投降了！

杨梅岭的村民们敲锣打鼓大肆庆祝。

那天晚上，永年把平儿叫到了茶园。

“喂，今天怎么还这么脏不拉几的，可以收拾干净点啦！”

“先生是什么意思？别乱说话！”平儿似乎恼中有羞。

“平儿，我都知道的。其实，我刚来的时候见到你就觉得奇怪，怎么有男孩子这么瘦弱，为什么他的脸总是不干净，为什么他的眼睛这么漂亮却永远有哀愁？后来，我不停地向你弟弟打听。你知道，他哪里经得住我的盘问！这些年，真是苦了你，本该如花的年龄却不得不女扮男装！可恶的日本人把我们的女孩子都变成了男人！幸好，结束了！”

“先生，原来你知道。”泪水从平儿眼中流出，但那是幸福的泪啊，在月光下，晶莹闪亮。

今晚，他如此近距离地看清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眼睛，温柔深邃又迷离。

5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

杨梅岭村中的道旁，挤满了送别驻守在这里的部队的村民们。

永年一身戎装，英武帅气。永年是军人，教书先生是掩护他的身份。

他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终于，他看到了。

晨光中，一个修长的少女，齐耳的短发，穿着蓝色的布衣，黑色的裙半，亭亭玉立在那里，朝他微微地笑着。

永年冲着她拼命地挥着手：“平儿，等我回来！”

平儿忍着盈盈欲滴的泪，拼命地点头。

6

转眼，四年过去了，新中国成立了。

杨梅岭，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他们在庆祝建国，还在祝福一对新人。

永年和平儿，手牵着手，向大家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