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猎妖记(3)
第三章 绝境,多么痛的领悟
大金刚阵外,疯狂的狼群,密集的撞击声,不时响起狂暴的狼嚎,断断续续的半死不活的妖狼悲鸣,凌乱散落再低的残肢碎肉,鲜血染红的地面和未干血迹反射出的邪魅光影,在清冷的夜色里冷漠播放。
小屯内,张不悔白日里成为感应期武者的欢喜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双手紧握拳头,身体在微微紧绷颤抖,内心里杀出去和躲起来的声音交战,眼神游离各处,承受着眼前一切的冲击。
曾经以为成为真正的武者,踏入修炼的大门,他就可以成为绝世大能,移山填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他就可以摆脱每日夜里的挥之不去的梦魇,直面妖物,祭奠至亲;他就可以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发现光和热,也能在这个世界发挥出光和热,不用再为自己的弱小无力感到挣扎彷徨!
而,界门,妖魔鬼怪什么的,统统,都去死吧!
可是,现实是如此的骨感!理想的丰满唯一的用处就是满足他念想的丰满。
此刻梦魇里的那种绝望和无力,在慢慢溢出,慢慢淹没全身,他看着摇摇欲坠的阵法,看着身边面色苍白低声哭泣的老弱,看着开始有气无力的维持阵法的武者,感觉自己在无情激荡的大海深处里慢慢沉没,四顾茫茫,没能找到可以拯救他的那根稻草。
一个是感应期的小武者,一边是一堆堪比凝元期的白眉疾风狼,他又能怎样,还能怎样!连此刻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大金刚阵也在发出崩溃的信号,而一直保护他的长辈此时也是面露忧色。一旦失去大金刚阵的保护,灵元几近枯竭的凝元武者别说保护他们身后的村民,就是自保都是奢望。
“不悔,不要怕!挺起胸膛来,不要让这些妖物看轻了自己,你不是说要荡平武灵界的妖物么?拿出你的勇气和决心,不要对它们畏惧。一会大阵支持不住,你藏在我们身后,我们会保护你的。”张仁传音安慰面色阴晴变换的张不悔。
张仁一直分心留意自己的养子,担心他心志不坚,会在这种绝望的困境里留下阴影。要知道武者一旦心境受损,留下心魔,日后修为进境必然受阻,武道成就有限。如果今日难逃大难,自是一切休说,一了百了。万一事情有了转机,张不悔刚刚晋级感应期武者,根基未稳,此时心境受损,对他来说又是一大难。
张不悔闻言眼神清明了些,自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这算是干什么!自己可是立誓要做荡尽武灵界万千妖魔,封禁一切界门的绝世武者!怎么能在小小的白眉疾风狼面前露怯!他挺了挺腰杆,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无所畏惧,尽管小身子还在瑟瑟微颤。
夜间的战斗已经进行了很久,火光爆炸,电闪雷鸣,这些打斗痕迹,很有可能把夜间狩猎的巡逻猎妖队伍吸引过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在这个可能变成现实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抗住!抗住!要抗住!坚持!坚持!再坚持!
扑通,扑通
几个感应期的武者率先坚持不住,倒在地上,软瘫瘫的喘着粗气,象离开了水的鱼,连眼睛都开始泛白。大金刚阵缺少了足够的灵元支持,变得更加脆弱,外墙在妖狼的攻击下首次开始出现缺口。
张不悔看着地上的武者,拳头握得更紧,耳边传来巨石落地的轰鸣,宛若大钟在他耳边震鸣,血液在体内加速,奔流。他只觉得身体在发热,内心有一种力量催促他向妖狼冲去,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啪!
感觉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张不悔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张三,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都是感应期武者了,为毛这货还拍我的头,他正要张口抗议抗议,耳边却传来张仁认真而低沉的嘱托“跟在我身边!”
闻言,他眼角不觉湿润了,低声唤道:“是,老爹!”
这就是他自幼跟随的男人,收养他,照料他,指导他,打骂她,此刻又坚定的站在了他面前,一如当年那样义无反顾。
武灵界的孩子自幼就得打熬根基,苦练体术,强壮体魄。七八岁的孩子打杀点狼豺虎豹不在话下,但对付妖物却是万万不行的。当体魄强健,根基稳固的时候就可以尝试感应祖窍,开始灵元的修炼,这个时候一般的小孩都有十二岁以上了。
有了灵元才能成为武灵界的武者,才有能抗衡妖物的基础,才有在界门时代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时的武者才能说有可能可以对付得了妖物,当然只是低阶的妖类。
通过一年的修炼,开启祖窍,步入感染期,张不悔真的只是一般般,但流民出身的孩子能开窍祖窍就算祖坟冒青烟了,很多流民直到葬身妖腹还没有开启祖窍的迹象。
传说城里的世家公子小姐,很多不满十岁就能开启祖窍,更有甚者已经是凝元武者了。而凝元期,这个境界是绝大部分城外流民一生武道的终点,譬如张仁、白石、王道钟他们,没有天赋,没有资源,更没有强者的指导,成为绝世武者谈何容易!流民,始终是武灵界野狗一般的存在,有多少城里的人看得起,甚至城里的人根本就不把他们划入武灵界居民的范畴。这一点从限制流民入城,任其在荒野自生自灭就可见一斑,而允许凝元期的武者入城恐怕也只是他们随意做的一个姿态,凝元期的流民?除了当炮灰,真做不成什么事!
张不悔放在城里一般般,在流民堆里确实算是很罕见的修武天赋了。张仁把失去的爱都放在了这个收养的儿子身上,尽管他觉得儿子的理想看起来很可笑,但他还是愿意为他一路保驾护航,让他向着梦想奔跑。
他一剑劈飞扑来的妖狼,疲累的身体,反应明显变差了,左边肩头还是被狼爪撕开,血肉外翻,鲜血顺着下垂的臂膀滑下地面。
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第几次击退这几头妖狼了,张仁已经记不得了,他只是麻木地,吝啬地运用灵元,一次次地挥剑,挥剑,挥剑。
身后的张不悔在看着,他记得,记得每一次妖狼对老爹的伤害,每一次妖狼在老爹身上那个部位留下了怎样的伤,那些伤就像一道道划在他心一样。他想这些伤肯定很痛,因为他的心真的很痛。
狼群似乎对这两父子格外青睐,十六只残存的白眉疾风狼,分出来了六条对付他们,如果不是旁边的白石、王道钟不时援手,这爷俩不知道死了多少遍!
外墙早已被妖狼打穿,小屯里碎石断木浸泡在地面的血水里,妖狼的、流民的,血水里泡着的还有零碎的、残缺的肢体,妖狼的、流民的。
两败俱伤,这场追猎,没有一方是赢家。无论妖狼,或者流民,都将在这场猎杀后元气大伤。
天还没亮,小屯里的打斗声逐渐消匿,变得稀稀拉拉。
一块空地,两个大叔,一个少年,还有围着他们的还有四头巨大的妖狼,双方仿佛陷入了僵持,都没有轻举妄动。
周围的地上躺着不少流民的尸体,还有妖狼的,两个大叔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连脸上都是血污,警惕地和妖狼对持。
他们身后坐着一个少年,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而少年身上、脸上同样遍布血污,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他的。
他们正是王道钟、白石和张不悔,而张不悔怀里的血人则是死去的张仁。
“活下去!”这是张仁勉强挡下十几道风刃后,倒在张不悔怀里时最后的一句话。
张不悔看着他听着,流着泪哭着,仿佛再次陷入了每日夜里的梦魇,那个场景里到处都是凶残的妖物,人族的残缺的血肉遍布大地,妖物疯狂啃食着地面的血食,缓缓地不断地逼近他。
张不悔的心不断下沉,越跳越慢,身体越发冰冷,眼神空洞,内心有一道声音不停拷问“为什么?为什么?变强,变强,变强!”
声音越来越强,越来越响,充斥张不悔的脑海,象无数的烈焰符在爆炸,象无数的雷符在轰鸣,外界的一切感触在消失,他的整个世界唯有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变强,变强,变强!”
他的心跳随着拷问声,又开始逐步加快,变得有力,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浑身血液激荡奔流,身体宛如置身熔炉,越发炽热,体内隐晦的有一股力量开始萌动,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
当张不悔感觉整个世界将要变成火海,万物融化的时候,他突兀地恢复了清明,全身一松,感觉曾经禁锢自己的枷锁被解开,一种周身充满了力量和凌驾诸天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了,自己也变得也不一样了。这是张不悔恢复清明后的一种直觉或者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