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现奇芳韵久长
一
“我的昙花开了，你的呢？”今年我养的昙花盛开后，发了朋友圈。
一朵昙花，点燃了朋友圈。三年了，每一次昙花开放，都会让平静的朋友圈燃起来。恰如昙花开放，在夜晚，虽然仅仅几个小时，但一定如期而来，全情绽放。
初识昙花，是小学时学的一篇课文《昙花》，文中讲述了一家人在父亲的引导下夜晚观赏昙花开放的过程，作者对昙花的美丽大加赞扬。学习了这篇文章后，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名为“昙花”的花。可惜，那时我没见过它。时光流逝，许多学过的知识也随着人生过往淡忘了，昙花的美丽，也只在学习课文时在我脑海“昙花一现”了一次，之后，就没再记起它。我们的人生记忆里，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偶尓相识，然后擦身而过，终究相忘于时间的长河。
谁能想到，还会再遇昙花，并且成为我生活中一抹摄魂勾魄的色彩呢。
那是在二〇一八年初夏的一个夜晚，闺蜜在朋友圈发了一组美丽无比的白色花朵，它纯洁、高雅、惊艳的姿态震撼了我。一个埋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倏然跳了出来，小学课本里的那段文字似乎在告诉我一个答案。我试探着问闺蜜：“是昙花吗？”
闺蜜肯定的回答让我有些兴奋，昙花的美果然名不虚传。
见我居然还知道昙花的名字，过了些日子，闺蜜打电话给我说：“我分了一盆昙花，你来拿回去养吧！”
我喜滋滋地把昙花领回了家。闺蜜很有心，将一株昙花用仿古青瓷粗陶罐栽种，昙花修长碧绿的叶子配上这种质地与颜色的花盆，就像一位淑女穿着一件淡雅的汉服一般，一种清新脱俗、高贵典雅之气扑面而来。
我把昙花安置在自家屋顶的小花园里，经常去看望它照料它，给它浇水、松土、施肥。看着它一天比一天更加碧绿、更加健硕，而且不时添枝增叶，植株越发繁茂，心中就越发期冀，甚至心里满是欢喜地憧憬，在心中勾勒它开花的样子。某天，在几片叶子的边缘，几处类似小灯笼一样的朱红色小斑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担心地连忙询问闺蜜，闺蜜告诉我，那是昙花的花骨朵，它会慢慢长长、长大，长出细长的花茎和椭圆的花球，大约半个月时间，当花球的头部露白，就表示昙花会在那晚开放了。这让我倍加惊喜，于是，每天去观察花骨朵变化，成了那段时间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
在我的注目中，那个小红点儿一点点变粗、变长，颜色由最初的朱红变成泛绿的酱紫，当茎长到约十厘米时，花苞微微隆起呈椭圆状，与花茎形成30度夹角，向上挺翘，很像一只雄鸡伸长脖颈子仰天打鸣的模样。
遗憾的是，因为经验不足，观察不够仔细，我还是错过稍纵即逝的花期，错过它生命的第一次灿烂。清朝大学问家袁枚在《箴作诗者》中说：“清角声高非易奏，优昙花好不轻开。”看来，想要目睹昙花一现，还真不容易。这让我多少有些沮丧，但也更加坚定了亲眼见证昙花怒放的决心。
有了这次教训之后，我更加殷勤，也更加细腻了。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必是冲上自家花坛，观察花苞的动态，即使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也不放过。某天，终于看见花苞顶部露岀明显的白色，心里一阵狂喜，难道就在今晚我就要亲眼目睹她的芳容了吗？继而，又有些忐忑，唯恐再次错过花期，与那瞬间的美丽擦身而过。
二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清风徐徐的夜晚，大约八时左右，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被风送入客厅，我抽动着鼻翼，心里暗自一惊，跳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楼梯。
“哇，她开了，快来看！”
我忍不住尖声呼唤丈夫上来观看，马上又抿紧嘴，掩住口。心里责怪自己，这样大呼小叫，会不会惊扰到她幽然、寂静地绽放。
此时，她并没有完全开放，花瓣还未全部舒展，虽然含苞待放，但里面鹅黄色的花蕊却清晰可见。那花蕊星星点点，点缀在白色花瓣的中央，交相映衬，十分喜人。白色的花瓣，像是玉石精心雕琢而成，玲珑剔透；鹅黄的花蕊，像是点点桂花散落静谧透澈水面一般，充满灵气。我和爱人都缄口敛声，屏住呼吸，唯恐破坏了一年一度的神圣时刻。我们围绕着她不停地按下快门，摄录下她美丽的身影，把这惊心动魄的生命壮举记录下来。
那一夜，我们静静地坐在月光下，默默守着她。宋朝梁博在《昙花诵》中吟道：“昙花一现可倾城，美人一顾可倾国。”把昙花与美人并举，毫不为过。倾国美人，自古不多；倾城花卉，又有几何。独有这夜晚瞬间绽放的鬼魅花朵，才配得上如此殊荣。
我和丈夫为她的美丽倾倒，也为她的高贵惊羡。我们眼里只有她，居然忘了时间的流逝。当她徐徐合拢花瓣，芬芳渐淡时，才发现已是凌晨三时多了。花开时，美丽似乎让时间停滞，花敛时，美丽似乎又让时间脚步匆匆。她在我们眸中开合，上演了一出生命的舞剧。帷幕渐渐闭合，我们却觉得意犹未尽。是的，这不是生命的凋零，而是惊艳之后的休憩，是再度美丽的蓄势待发。
目睹昙花怒放，让我再也难以忘怀，便在网上搜索关于它的资料。于是，我又被一段美丽的神话所吸引，昙花美丽，关于它的也神话一样美丽：
一位美丽的花神，她每天都开放，四季都灿烂。她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玉帝老儿却棒打鸳鸯，将花神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又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多年过去了，小伙果真忘了花神。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深爱过的情郎。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小伙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她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希望情郎记起她，回头看她一眼。可是，千百年过去了，年轻人一年年地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地默默绽放。他始终没有记起她。
我曾在朋友圈用昙花比喻我与闺蜜间的友情。可有朋友直接反驳我说：“怎可用昙花一现来比拟长青的友情呢？”我想，如果读了关于昙花的神话故事，朋友或将再不会用“昙花一现”来反驳我吧？花神千年不变的痴情，难道还不够长情吗？而且，那如约而来的短暂花期，不也是在昭示一种专情吗？
我的闺蜜是一位风一样的女子，时而似微风，款款而来，时而似清风，徐徐而去。她对待生活率直真切、对待工作认真执着、对待朋友热情真诚。在每一个昙花开放的季节，我都会想起她。
三
“昙花一现天资俏，玉洁冰清独自芳”。很多人见识过昙花的美艳后，就深深地地喜欢上它。这几年，每每在朋友圈发了昙花怒放的图片视频，朋友们啧啧称赞，惊羡不已。有朋友也流露岀载种昙花的想法。这个时候，我都会满足朋友们的愿望，剪一两支根茎或叶片给朋友裁种。别看昙花开放时像极一位娇羞的小女子。其实，它是非常容易莳养的品种。只需剪一片花叶，摘一枝花茎，插在厚土里，施水适当，它一定会长成一株翠绿欲滴、叶片肥厚花树给你看。无论春夏秋冬，它总是绿意盎然，毫无败相。
有一位好友去年得了昙花栽种，今年每遇到我一次，必定喜滋滋地和我谈论昙花的长势，比如：发了一小段茎出来、长了一片叶岀来、茎上又冒岀几片小叶型了……听着朋友的讲述，仿佛又看到闺蜜刚送我昙花时自己的模样。
俗话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在这一次次的赠花中，因花传递的友情正如花香一般馥郁氤氲、沁人心脾。
每一年昙花开放，我都会为她激动一次，而内心深处，也会对昙花有一种新的体会，但我一直没能把它清晰化、哲理化。直到最近读周国平的《守望的距离》，他在文中说：“集中精力做好人生的正面文章”。这个道理与昙花开放情形何其相似。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人生努力，为着自己的理想、梦想默默坚守，积蓄力量，积攒才能，奋力拼搏，为的就是像昙花一样开出一朵绚烂的人生之花。或许，有人会觉得昙花一现，为时短暂。然而，高贵美丽的标准，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是否曾经灿烂。
就如老舍先生说过的那样：
玉骨冰肌入夜香,羞同俗卉逐荣光。辉煌生命何言短?一现奇芳韵久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