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下山

一个年轻气盛的驴友，独自在深山老林里迷路了。

他又累又饿，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急的满头大汗。

“前面有建筑？或许有人住，我去问问路。”

他惊奇地发现，半山腰一块光秃秃的平台上面，有一处罕见的纯木制结构的房子，门头上那块牌匾腐朽不堪，依稀可以看见“水云观”三个字。

“想不到，原来这还是座道观呢。”年轻人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有人吗？”年轻人快步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喊着。

“无量天尊，敢问小伙子你是何人？何故至此？”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正在吃力地挖着一个坑，见到这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来到面前，甚感诧异和惊恐。

“道长，您好，我是来此地徒步旅游的，想要下山却找不到来时路了，您老能否给我指点一下迷津？”年轻人赶紧上前施礼。

“下山？老道我已经很久不下山了，道路我倒是认得，只怕是我这把老骨头，没法给你带路了。”老道人放下手里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锹，一边咳嗽着一边回答。

“没关系的，您可以让道观里其他认得路的帮个忙，给我带一段路就行。”

“其他人？呵呵……”老道说到此处，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怎么？不方便是吗？”年轻人问到。

“那倒不是，只是整个道观就剩下我一人了……”

“啊？就您一个？其他人呢？”

“你是问我的师兄们吗？他们都跟师父一起，下山打鬼子去了……”老道淡然回到。

“您说什么？打什么？鬼子？”年轻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显被老道人的这句话给惊到了。

“我说他们都下山去打狗日的小日本鬼子，你难道不知道吗？小鬼子坏透了，可怜我的一家人，就是被他们给害了……”老道说到此处，眼圈已经开始泛红了。

“不是，道长，您今年高寿啊？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吗？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啊！”年轻人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问到。

“这个……是吗？你这个问题，可难坏了老道了，我也不知怎么回答你了。”老道脸上居然浮现出孩子般困窘的表情。

“为什么呢？道长，您是不记得自己多大了吗？”年轻人这下更加好奇了。

“那……那……可是万万忘不得的。这么跟你说吧，记得我是民国三十年上得山来的，那时候我六岁，是师父他老人家把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老道回忆到这里，不禁抬起头来，努力绷着佝偻的身子，转身望着远方，全白的须发在风中飘扬。

“小伙子，你来看看，我这后脑勺上的疤痕还在不？狗日的小鬼子害了我全家，又想拿枪托砸死我，这就是当年小鬼子留下的……”老道人忽然转过身来，指着后脑勺让年轻人来看。

“道长，您是说您的师父把你救了，然后带着其他人下山打鬼子去了？”

“是啊，也许是我命中不该绝吧。只怪我那时候太小了，不然我就能跟他们一起去打鬼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师父临走前交代我的话，他反复嘱咐着我：一定要等着他凯旋归来……”老道人一脸遗憾的表情。

“不会吧？道长，您到现在还在等着师父师兄们的回来，是吗？”

“是也是也，老道不能离开，也不知能去往何处。”

“道长，您为什么不能离开呢？”

“这些年，我都在等着师父和师兄们回来呢，岂能擅自离开，万一他们回来找不到我，那可怎么办？”

“这……”年轻人听着老道人的讲述，只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无言以对。

“小伙子，别愣着了。这样吧，你也来帮我一个忙，我就带你下山，怎么样？”

“什么忙？您尽管说……”

“小伙子，帮我挖一下这个坑吧，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好的，不过您挖这个坑是要做什么？”

“我也寻思着，师父和师兄们八成是不会回来了，而我也将命不久矣了，也该给自己准备个归宿了。”

“您的意思是？？”

“别问了，小伙子，帮我挖好坑就可以了，我等下就带你下山。”

夕阳西下，晚风习习，一老一少缓缓走在下山的路上。

“到了，下面就是大道了，就送你到这了，天色也不早了，老道回了……”

“老人家，谢谢您……”

老道也不回话，径直转身往山上缓慢行进着。

年轻人看着老道那瘦小的背影，不一会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三日后，年轻人带着一群驴友故地重游，想要循着记忆找到那座道观，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道观的所在。

“快看！那里有烟，是不是起火了？”突然，一名同行的驴友惊叫起来。

“走！去看看！”一群人循着烟火的指引，很快找到了冒烟的地方。

果然，就是半山腰那块光秃秃的平台，可是……哪里还有道观，哪里还有老道，已经化成一摊黑黢黢的灰烬了。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卷起漫天黑灰，紧接着而来的，则是大雨倾盆。

暴风雨很快过去，平台被冲刷的干净异常。太阳重新出来了，半山腰上有了一道美丽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