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读通鉴‖叔孙通谬谏：惠帝筑复道（前191）

汉纪0279

原文：

四年（庚戌、前191）

冬，十月，立皇后张氏。后，帝姊鲁元公主女也，太后欲为重亲，故以配帝。

春，正月，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身。

三月，甲子，皇帝冠，赦天下。

省法令妨吏民者，除挟书律。

帝以朝太后于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民，乃筑复道于武库南。奉常叔孙通谏曰：“此高帝月出游衣冠之道也，子孙奈何乘宗庙道上行哉！”帝惧曰：“急坏之。”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宗庙，大孝之本。”上乃诏有司立原庙。

臣光曰：过者，人之所必不免也，惟圣贤为能知而改之。古之圣王，患其有过而不自知也，故设诽谤之木，置敢谏之鼓，岂畏百姓之闻其过哉！是以仲虺美成汤曰：“改过不吝。”傅说戒高宗曰：“无耻过作非。”由是观之，则为人君者，固不以无过为贤，而以改过为美也。今叔孙通谏孝惠，乃云“人主无过举”，是教人君以文过遂非也，岂不缪哉！

长乐宫鸿台灾。

秋，七月，乙亥，未央宫凌室灾。丙子，织室灾。

解读：

公元前191年岁首冬季，十月，册立张氏为皇后。这位张皇后是汉惠帝姐姐鲁元公主的女儿，吕太后为了亲上加亲，特意将她许配给惠帝。

进入春季的正月间，朝廷下令选拔民间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勤恳务农的人士，免除他们的赋税和劳役。

到了三月甲子日，惠帝年满二十岁，举行了标志成年的加冠礼，并宣布大赦天下。同时，朝廷着手删减法令中那些妨碍官吏施政和百姓生活的条款，正式废除了《挟书律》，这是秦始皇三十四年颁布的严令禁止民间私藏《诗》《书》及诸子百家书籍的一项法律，违者将遭受族诛。

惠帝因为需要经常前往长乐宫朝见吕太后，每次出行都要清道戒严，频繁扰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下令在皇家武器库南面修筑一条架空的通道。

主管宗庙礼仪的奉常叔孙通得知后劝谏道：“陛下，这条路是每月举行高祖衣冠出巡仪式的必经之路啊！后世子孙怎么能在宗庙通道的上方行走呢？”

惠帝听了十分惶恐，立即说道：“那就赶紧把复道拆掉！”

叔孙通又说：“天子不能有错误；现在复道工程已经开始，百姓也都知道了。希望陛下在渭河北面再建一座原庙，每月到那里去举行高帝衣冠出巡仪式，而且这样不仅可以扩大宗庙的规制，更体现了以孝治天下的根本。”惠帝采纳了这个建议，随即下诏命令主管官员营建原庙。

对此，司马光评论道：过失，是任何人都难以避免的，唯有圣贤能够察觉并改正。古代的圣明君王，忧虑的是自己有了过错而不能自知，因此特意设置了供百姓书写意见的木牌，安置了让人们击鼓进谏的鼓，他们怎会害怕百姓知道自己的过失呢！所以商朝的贤臣仲虺曾赞美商汤王说：“改正错误毫不迟疑。”商王武丁的贤相傅说也告诫高宗武丁说：“不要因为羞于承认过错而文过饰非。”由此可见，作为君主，本就不应追求永不犯错，而应以知错能改为美德。如今叔孙通劝谏孝惠帝，竟说“天子不能有错误”，这实际上是在教导君主掩饰过错、将错就错，岂不是荒谬之极！

就在这期间，长乐宫中用于登高望远的鸿台遭遇了火灾。

进入秋季，七月二十日，未央宫内储藏冰块的凌室发生火灾。紧接着第二天（二十一日），负责织造宫廷用品的织室也未能幸免，同样毁于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