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再见318（4）浪子回头
· 壹 ·
惠生是不相信阿惠的话的，在他的印象里，老吴总喜欢抱着他骑大马，跟老吴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快乐的。
「你骗人，爸爸没有死，爸爸不会丢下我的！」
于是，这些年倚在门边翘首以盼的人，从阿惠变成了惠生。
为了帮老吴渡过难关，这两年，重庆的两家店和成都的二店都被阿惠转让了。
只剩下这家老吴最初的饭店，阿惠始终没舍得卖。
望着墙上张贴的结婚照，阿惠总能想起当初结婚时，那场盛大的喧嚣。
如今，没了投入，厨师和服务员也都开不起工资了。
阿惠拿出了自己最后的积蓄，给他们四个发了工资，而后无奈地让他们另谋出路了。
后厨里，阿惠不小心打碎了一副碗碟，在捡碎片时，又被割破了手指。
捂着流血的手，阿惠缓缓蹲了下来，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眼泪像决堤的海水，汹涌地奔袭开来。
许久之后，望着已经止血的伤口，阿惠的记忆，不知怎的就又飘到了当初在折多山，老吴救她的时候。
仿佛是又找回了什么，阿惠的眼神重新焕发了神采。
这时，惠生走了进来，递给了她四个红包。
「妈妈，厨师叔叔说这些钱是他们存在你这儿的，等以后再回来拿。」
望着整整齐齐躺在红包里的工资，阿惠的眼泪再次决了堤。
· 贰 ·
半年以后，老吴还是回来了。
一身洗得泛白的破牛仔，一个泛黄的拎包，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啤酒肚。
那天阿惠走了以后，老吴还是没有抵住诱惑，又吸了一口。
幻觉过后，迎接他的是盛大的空虚。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也想起了当初和阿惠的相遇。
那一夜，老吴的心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
第二天一早，老吴去理发店剃了个寸头，随后悲壮地走进了戒毒所。
这半年，老吴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最难忍耐的时候，他甚至不惜用头去撞墙，把自己弄晕过去。
戒毒所的医生也有些惊讶，很多所里来的，不是被亲人逼迫，就是被警察强制，像老吴这样主动走进来的少之又少。
即便有，也很难像他一样这么执着和坚持。
「你是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吧？」
一次闲聊，同寝室的朋友问他。
「是啊，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老吴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第一次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厌恶。
这半年里，老吴一直坚持锻炼，做工也是最积极的，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才像个男人。
因为表现优异，老吴被授予了荣誉戒毒人员的称号，并且提前完成了戒毒。
走出戒毒所之前，同寝室的朋友又拉住了他说：
「就算没机会，也别再进来。别像我，她……就没给我机会！」
老吴重重地点了点头，戒毒所的大门打开的刹那，一束阳光投影到了他的脸上，温暖的感觉，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阿惠时一样。
· 叁 ·
坐落在老吴眼前的，依然是那家门庭冷落的饭店。
「先生您好，吃点儿什么？」
一位看起来憨厚老实，有点儿微胖的服务员，擦了擦老吴跟前的桌子，热情地询问着。
老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怯怯地问道：
「你们老板呢？」
服务员拍了拍胸脯，「我就是啊！」
后来，老吴才知道，就在他回来前不久，阿惠已经把这家店盘出去了。
望着店里熟悉的陈设，老吴的心一阵阵抽动，那是一种用钢锯来回拉扯的疼痛。
他的眼中除了叹息还燃烧着一股隐隐的愤怒。
饭店没了，就像是他的整个过去都没了，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在这半年的磨练让老吴依然站立着，只是身影多少有些萧索。
几经辗转，老吴才打听到了阿惠现在的住处。
他站在门外已经快半个小时了，除了来回地踱步，就剩下一地的烟头了。
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老吴再次抬起了手，对准了门铃。
但半空中的手却有些颤抖的没能再进一步，老吴甚至有种想抽自己一嘴巴的冲动。
就在他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门竟然打开了。
望着轮椅上那个男人熟悉的脸，老吴和他都愣住了。
「叔……叔叔……」
轮椅上正是阿惠的父亲，这个当初被老吴无比厌恶的男人。
「劲……劲波？」
阿惠的父亲情绪也有些激动，年轻时的错误让他失去了太多，甚至包括自己行走的权利。
没想到自己的女婿竟然变本加厉，当阿惠请求他回来照顾惠生的时候，他忏悔了。
两个男人在门口对视了良久，阿惠的父亲最终还是把老吴让进了家里，但却长长叹了口气：
「报应啊！」
· 肆 ·
阿惠现在住的地方有些简陋，就像当年老吴的家一样，最多算是个可以避风挡雨的地方。
阿惠的父亲告诉老吴，阿惠早在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家，一个人背着重重的行囊，重新走上了318。
听到这个消息，老吴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感到了一阵不安。
阿惠从上海回成都之后就换了手机号码，所以老吴之前一直没能联系上她。
犹豫了许久，老吴还是拿起了桌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号码。
阿惠此刻已经过了波密，连续翻过了12座高山。
两个月的行走，让她看起来十分疲倦。
一路上也遇到了很多徒步和骑行的朋友，还有一些大哥主动要求搭载她，但都被阿惠拒绝了。
或许她再也不会相信那些路上遇到的人了。
看到家里的号码，阿惠以为是惠生想她了，所以接起电话便脱口而出：
「惠生，想妈妈啦？」
就这一瞬间，老吴这个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竟然热泪盈眶。
这个声音，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阿惠……」
电话那头，阿惠骤然停住了脚步。
她用这么多年打磨的心，被老吴一句简单的呼喊，击得粉碎！
老吴还想再说什么，但电话里已经一阵忙音。
窗外，一阵电闪雷鸣，呼啸的风卷起了一地的灰尘。
乌云像一头凶恶的猛兽，向城市张开了血盆大口。
老吴的心跳得厉害，浓浓的不安笼罩着，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