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女儿树

我家的女儿树

      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去看看奶奶和 姑姑，却一年又一年搁了下来。                         

      奶奶家的院子里有两棵桔树。秋天的时候，桔挂满了一树，开始是绿的，绿的死板，扮出一副生湿的面孔，不让我去摘它。我于是便等。等待的日子是一条牛皮筋，拉得好长好长。桔子终于黄啦，似乎是在一夜间黄的，怕是让我馋急了！接过奶奶塞过来的桔子，灿灿的，竟有些烫手，不敢轻易下嘴了。痴痴地看这两树的桔，沉甸甸压了枝叶，象是一对好生怕羞的大姑娘。奶奶喜欢不过，用竹条子在树的周围围了一圈儿篱笆，不让我们进去。       

        后来爸爸跟我说，每当女儿出嫁，奶奶都要在院子里栽一棵桔树。

        “喔！”我恍然大悟，可又有些不解：“我有三个姑姑，为啥只有两棵桔树呢？”

        “三姑没结婚。”

        “三姑为啥没结婚呢”？                       

        爸爸忽然发火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许问！”

        那时我是个孩子，在孩子的眼里是没有不许问的事情的。“奶奶，大姑姑，二姑姑都有姑父，三姑为啥没呢？”               

        “不许瞎说！”奶奶一把搂紧我，瞟了一眼三姑。这时，我见三姑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我不敢再问了。

        桔子结果了，果子摘下来了，摘了又结，结了又摘.……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姑，二姑都已经退休在家休息了，只有三姑还在乡村小学教书。而我，也已步入中年。这年，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奶奶家。

        奶奶已经很见老了，行走不便，只能坐在床上接受晚辈的孝敬。

      “奶奶，我是阿敏。

      “唔，侬是阿敏？……唔，是阿敏。”奶奶睁大昏花的眼睛，“长的这么结实了！唔，阿敏……”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在床的角落抖抖索索地摸着什么。过了好一阵，摸出几只桔子递给我。

      我捧着这几只桔子，来到院子里。院子还是旧日的样貌，还是那俩颗桔树，几个小孩子在树下玩耍，望着一颗颗泛青的小桔子，用手摸，却不敢去摘。刹那间，儿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那个迷，那个曾使我念念不忘的迷，至今还是一个迷啊！

      “吱呀！”老朽的院门响了一下。

      “三姑来啦”

        三姑见了我，很高兴。她还是那么端庄，但毕竟已上了年纪，鬓角微微染霜，额头上明显的布上了几道纹沟。她说昨天有几个在县城工作的学生来看望她，所以来迟了。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要我吃。我一看，三姑手里拎着的是一袋黄澄澄的桔子！

      我说，桔子是奶奶最喜欢的。

      她说，你奶奶一定喜欢我种的桔子。

      “妈，这是我在学校里种的，学生们天天浇它，好热心，现在也结果了，我摘了几个来给你尝尝……”

        奶奶的眼睛一亮，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拿住三姑手掌上的桔子。奶奶笑了，三姑也笑，但笑声里却闪烁着两颗晶莹的泪。

      《原载1987.9.13舟山日报文艺副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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