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记忆中寻路 不期的相逢

第二天凌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我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纷扰的梦境在眼前出现。一轮月亮正从东方慢慢升起，远处黑暗的楼宇很模糊，月光的光芒照不亮它们的轮廓，我只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可凭视觉感官无法估计出距离，或许百米以外，或许千米以外。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萌萌细雨也没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一朵独自在夜里开放的花朵。梦境里时间过的很慢，仿佛有一个神奇的神仙让时间变慢了，我内心的感觉是分外明显的，一分钟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秒钟。
　不知怎么地，我的胸膛忽然感到一阵冰凉，仿佛有一盆冰水混合物直接泼在了我的胸前，心头一阵慌乱，我匆忙中惊醒。
　原来，是梦。
　吓我一跳，睁眼一看，天都亮了，窗户外面光亮一片，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升起，对面楼宇的墙壁上投射着耀眼的橙色光芒。
　醒了，就好。
　老婆已经不见了人影，揉揉脑袋细想她去哪里了，大清早的能去哪里，想了半天才想起她上班去了。
　掀开被子，穿好拖鞋，从床上起来，踱到客厅，匆匆吃了早餐，然后大脑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索性下楼走走，昨天夜晚送萌萌细雨回家，这会儿她应该还在酣然的梦乡里面。
　到楼下，也想不起几点钟了，出门前忘记了看，只能凭太阳的方向判断时间，大概是九点过一点，不超过九点半。
　随处走走。
　已经过了早高峰，那些上班族匆匆的步履已经从街上消失，这个时候人也不少，但没有多少成群结队的，大都有慵懒的步伐，或许是早上出来晒晒太阳的，也是，这样对身体有好处，前面确实慢步着不少老年人，或勾腰驼背，或杵着拐杖，或行动缓缓。还有些妇女，在这阳光明媚的时候出来买菜，有几个还带着半大的孩子，拉着或抱着，有小孩子不听话，独自跑远了，大人慌忙去追，看去上颇为热闹。
　今天没有任务，老婆不在家，她也没叫我买菜，我落了个空闲。却意想不到的是，忽然多出的一段空闲时间，没有十分钟就让我闲得发慌了，在家里，只要老婆在，或多或少有些事情出现，至少会多聊几句可能出现口舌之争，而那一刻我彻底闲了起来，无事可做，闲得发慌。
　到处走着，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或许早就清醒过来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一个念头闪过，想到了昨晚的萌萌细雨。过了一个漆黑的夜晚，这个时候她又在干什么呢？难道她真如我先前想的那样还沉睡在梦乡？？可也说不准已经醒了过来，在自己家里坐在餐桌旁吃早餐呢，早餐会是什么，有牛奶吗，或许只是豆浆，那还有包子或者馒头吗，也有可能是面包，没有去过萌萌细雨家里，也不知道她家住几层几号，只是到过她家楼下，也没有机会进去，不知道她每天的早餐是什么，是不是和我臆想的一样。
　随意地走着，任思想在脑里飘飞，我不加以束缚，也不管自己想到了哪里，只管想着，思考着，顺着自己意识的流前进着，仿佛初春冲出冰封的第一股河水。
　昨天回家的路我还记得，怎么从公园到的萌萌细雨住的那栋楼，路线并不复杂，但也不是飞机从这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那样直线飞行，还是拐了不少弯，过了几个斑马线。
　而从萌萌细雨到我住的地方，轻车熟路，毕竟我已经不止去过一次了。在印象中，在脑海里，我反复回忆着昨天晚上，夜深人静，我和萌萌细雨走在街上，偌大的街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但内心并没有一种孤独感，反倒是时不时聊几句让我的内心热闹起来，虽然一路上我们没有聊得太多。
　回忆了不知道多少遍，感觉已经把昨天晚上的整个世界装在脑海里，从某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可以随意地自由穿梭，仿佛在世界地图面前手指各个国家的首都一般。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我想我可以凭回忆走到昨晚我和萌萌细雨停住的公园，虽然不知道公园的名字，但那里的环境和面貌依然牢牢印在脑海中，在记忆里丝毫毕现栩栩如生，可就不是出现在我眼前的现实场景，我想我可以回去，回去看看那里在白天是什么样子。
　刚走几步，我又生出了另一个想法，从我的住处到萌萌细雨的住处，然后从萌萌细雨的住处到公园的位置，这条线路保管不会出错，我百分之百可以走到那里，不会走错路，不会迷路。但很明显，不用在脑海里勾勒一幅地图就可以确定，这条路线绝对会绕不少弯路，在我当时的位置和公园之间一定还存在许多其他路线，而且有许多条路线相对于昨天晚上的路线是捷径。
　为什么不呢？
　于是我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昨晚送萌萌细雨回家的大致路线，这一次我不注重回忆起那些生动感性的场景，我要弄清楚昨晚的路线是什么，尽可能地清晰，尽可能地准确，然后在这两点之间，凭记忆中我当时的方位感，还有此刻我凭太阳判断的方位，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公园的方向，并且大致估算出了直线距离，三公里左右，不会差太远。
　凭着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我在街上选定了东南方向，然后迈步前进，并且一直留心观察着周围，毕竟昨晚七拐八拐的，可能会有重复的路标或者相似的房宇出现，这样可以纠正我走偏了的可能，保证我更加顺利地到达目的地，少走弯路。
　可一路上并没有出现相似的东西，我提心吊胆好几次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道怎么办，想试着问路，倒不是在陌生的地方没有胆量，只是没有明显的名字，我问别人也是白问，就凭公园两个字别人无法确定我要到的地方是什么地方，我也知道这个城市不止一座公园。但我依然坚持着，因为走回头路容易，我可以虽然绕多少弯路回去，我也不担心走错路，我也不必忧心多花费些时间，但那一刻，我想尽快到达公园，心里有些担忧，虽然没有给自己明确的时间限制，但我想尽快到达那里，凭我自己的本事以最短的时间到达那里。所以，一直，坚持着。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的粗略估计是超过了两节课的时间，还要加上一段课间十分钟的休息，中途我没有碰到和昨晚印象里任何类似的路标，我心里的忐忑之情时而起时而伏，来事气势汹汹，走时大浪淘沙，却难得一刻的平静。但我一直没有放弃，我一直坚持着，希望我的执着能够换来现实的回报，我能够顺利走到我心仪的目的地，无论一路上走了多少弯路，我都不想回头，我只想尽快到达我想要的终点。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离出发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大喘气的我到达了公园的门口。
　起先我还以为眼花了，走了太久的路，想了太多的东西，眼前出现了不现实的场景，可定住脚步，我仔仔细细看着公园的门口，确定和昨晚印象里的公园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在夜色中，一个在白天里，大门的模样都一模一样，还有那把似乎永不锁上的锁，和昨晚印象中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终于到了，忍不住长叹一声，千辛万苦，终于到了。
　进去吧，我对自己说，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进去可惜了。
　公园确实不收费，我迈着大步走了进去，里面全是树，高高大大，林林总总，全是树，路倒是宽阔，过一辆小车都可以，不过小车过不了那扇铁门，铁门有一道横杠，过不了，只有人步行通过。
　拐我一个急弯，我没看前路，直接往前走，迎面差点撞上了走来的一个女生，如果不是对方走得缓慢，散步的速度，我的脸会撞上她的脸的，还好近在咫尺的距离，没有发生任何无法挽救的事情。
　“怎么是你？？”
　我和对方同时脱口而出，这边是我，这个叫糗毅的人，确定没错，对面的人却叫人难以置信，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她，这个昨晚很晚才回到家里我以为还在床上睡大觉的女生，她萌萌细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莫名其妙。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哩。”
　又是同时出口，听声音我们是一个步调的，看口型我也觉得我们同时张嘴，用的字词都一模一样，虽然话语来自不同人的嘴巴，但像一个人在两面镜子之间照一样，任何一举一动都同时印在两面镜子里。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又是一个步调，同时发生同时结束，两个本来完全不一样的人，一个男一个女，一个老一个幼，却说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心底同时涌起两种不同的感觉，彼此纠缠着，奇异和欣喜，奇异是这话本身说得太巧了，欣喜是因为这是一种有缘人的体现，似乎冥冥之中有个人在操纵我俩的话语，命令我俩同时说话。
　“这个游戏真有意思。”我忍不住说。
　“在这里遇到你真巧。”她说，我们的声音又是同时发出。
　“你在这里干什么？？”终于，我心头一紧，先发制人，免得再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只是觉得好笑还有点好玩。
　“我来这里……随便转转，就当是散步了。”萌萌细雨说，笑笑，笑得天真无邪单纯，尤其是那笑意明显的眼神。
　“这么远？？随便转转？？大费周折啊，何必呢，一定另有目的吧。”我说，嘻嘻坏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邪恶过，而且还是在一个刚成年的女生面前，事后想想当时真不害臊。
　“你不也是，而且你更远，适合坐一趟公交车过来，而你，我想，你是步行过来的吧，看你一额头的汗水，累坏了吧，你？”萌萌细雨说，眼神里灵动的波光闪着，瞬间仿佛有一颗流星从她的眼里划过，我看得真切，看得分明，心头一阵喜悦，但不想多说。
　“你大清早就来这里，干嘛呢？”我问，眼神直愣愣的，我迫切想知道答案，虽然萌萌细雨不一定肯说。
　“其实，想想，也就是在这里，等一个人了，等一个人。”萌萌细雨，指着刚刚来时的路，说：“我刚刚在那边碰到他了。”
　“哦。”我傻乎乎地回答。
　本来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旅行，没想到遇到了别样的风景，燧石造火一般击穿我的心灵。好在天空很干净，好在太阳很干净，好在风也很干净，我喜欢看萌萌细雨的眼睛，那种反射着波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