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在北京（16年前的旧文）
1.黄昏的新街口
十二月，初冬的北京，新街口
新街口是离学校最近的，我认为的长街，当然无法和长安街同日而语，所以也无须庄重的容貌和雄伟的气势。凌乱，嘈杂，不整齐便是我眼中的新街口。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对这里的兴趣，在这里我能每月一次看到从麦当劳排出的吓人的换月票长队，可以近距离地欣赏为锻炼勇气旁若无人打南拳的小孩，会遭遇不少因我面善而对我游说的基督徒，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这里的减价衣服，超级可爱的长绒毛处理玩具，称斤卖的CD，买一赠二的磁带，还有手中又大又甜的糖炒栗子
初冬的斜阳，还渗透着灿烂的颜色，余晖，参差的建筑，凌乱的街景和陌生的人群，构成一幅温暖的画面，满满地蒸发着满足的快乐。在北京，很久没有看清马路对面行人的面孔了，而现在，我还可以夹紧包包挤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捕捉荧荧烁烁的目光，感受擦肩而过的温度，在猜测着下辈子深深浅浅的缘分
我总认为，陌生一点会更有亲切感，就像现在，我可以随便对着路人甜甜微笑，没人说我有病，反而我一个犹豫而不失优雅的笑靥。我喜欢他们毫无想法的眼神，那是最真实明朗的，逸散着单纯的陌生温度。
大大小小的音像店和快餐店，荡漾着高高低低急急缓缓的情歌，黄昏中的新街口变得风情万种，我想，在这里找到一种合适的心情不会很难，这个时候的新街口，应该是填满了悲欢离合的故事吧！
于是，拨电话给Sen: "Sen,想你了！"
“吹，你。。。。。。”
“Sen,听呐，《流年》，我一个人，所以想你了”
“吹，你在外面？你冷吗？”
虽然我和Sen都很少看见，但我们都知道在我们长大的地方有一条河叫黄河，那个地方很慷慨地养育了我们18年，但我们却都头也不回地走了，并且再不想回去，我们全部的感觉，只是习惯把那里称作“家乡”
于是我从黄河边来到长城脚下，Sen则去了长江边上那个缠绵着白蛇许仙凄美爱情的地方，我们离得远了。我计算过的，我们的城市直线相距1800公里！1800公里，从南到北，从长江到长城，我有充足的理由说我们真的很孤独！我想，Sen她是不会一下子适应长江边上的气候吧？
很喜欢啃着苹果，撕看Sen那些用苹果信纸写来的信：
“吹，我们这里下了好久的雨，很冷了，我盖两床被子。”
“吹，我们这里太潮了，衣服都发霉了。”
“吹，我们学校被淹了。阿姨带头抗洪呢！”
“吹，想你了，我的头冻得要炸了。”
于是我知道，Sen那里是个多雨的地方。
在家乡或北京都是很少下雨的，所以我并不知道多雨的城市里，生活会是什麽样子，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气候，陌生的想法和陌生的人。。。。。。但Sen是坚持的孩子，我知道她会努力适应陌生，不管那里的苹果味道，是否还甜得那麽熟悉。
要知道，我们的家乡，盛产苹果。
2.西直门地铁站
地铁站，暧昧的味道，汽油，土壤和人的呼吸，忧郁干净地涩。人很多，但都很规矩，各色的背包，帽子，CD，报纸和多彩的鞋，一律都乖乖地站在安全黄线后。突然想到牵牛，那个憨态可掬的温和男孩,笨拙但坚决敏捷地把小全拉回安全黄线后。这麽多的人，会有牵牛吗？于是我靠着柱子迈出黄线，开始默数：
1秒，没有人
2秒，没有人
3秒，没有人
。。。。。。。。。。
现实的北京人！
隧道腾起大风，有车开来，广告牌上的王菲秀发四散，飘逸，冷艳。
突然，
“那个女孩，往后！”
“往后，往后！”
“车来了，很危险的！”
在七嘴八舌的京腔中，我发懵。
然后，离我最近的一个瘦弱的男生，边拽我的背包，边饶着舌头喊： “小姐，往后点，您找死啊？”
几秒钟后，我又以同样方式从人群外围被拽上车。
“小姐，您这（zhei）包忒大了点儿！”
这就是很北京的热情吧？随意，直接，彻底，但绝不浪漫。
周日19：30的西直门地铁站，少有的冷清，一个人搭上几乎三层楼高的长滚梯，相伴的，只有盲人乐手的二胡声，孤独，冷清，不成曲调。
3.京城的月亮
QQ上，Sen发消息过来；
“吹，今天经过食堂，听到《当时的月亮》，不知怎麽，就想你了”
王菲，只爱陌生人，当时的月亮，若干年前我们曾一起浑浑噩噩地沦陷在王菲那哀艳的旋律中。
浑浑噩噩，我想是的。
夹着黄沙的大风，旋落的黄叶，模糊的黄色视线，构成模糊的背景，还有王菲同样迷幻的音乐。
最糟糕的是，有人告诉我，我得了忧郁症！
我不知道自己怎会和这种奇奇怪怪的病扯上关系，只是当我每一次闭眼，都会快速浮现出显微镜下的植物细胞，铅灰色的，忽大忽小。兴许，这只是忧郁症的一种表现吧！
Sen说我“忧天”，因为我总是过早地担忧着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担忧的事，直到现在，Sen还常对我说： “吹，其实人活得庸俗一点，会比较快乐”
Sen还说： “吹，其实我现在也很少坚持，更多的是妥协和放弃。”
于是我知道，Sen也没有很快乐。
记忆中，当年那漾着一波一波光晕的模糊的月亮还那麽清晰，那时我们还是用小孩子的思维丰富着王菲深刻而恋世的感觉，而现在，却都只能说些似乎成熟的话交流些似乎无奈的想法。
Sen可知道，在北京，是看不到月亮的。
北京的夜空，呈现出令人惊异的红色，像家乡的除夕夜，被爆竹烟火染红的天空，偶而有飞机掠过留下的阴影。
轻松的课程，懒散的生活，我却还可以一周6天每晚安安稳稳在自习室待4小时，然后在周日晚11点后安心踏实地播通Sen的电话，笑笑地听Sen的笑话，Sen的抱怨，Sen的郁闷和只有她才喊得出的声嘶力竭的“女人”。有时会一直聊到熄灯，黑黑的屋子里，伴着舍友有节奏的呼吸，迟迟不肯挂断，直到Sen半打哈欠的说:
“吹，很晚了，睡吧！”
透过窗帘的缝隙，远处高楼上的指示灯一亮一灭，就像有Sen的记忆，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忽闪忽闪，亮个不停。
家乡除夕夜的爆竹烟火，给我一整年的祝福与力量，所以每当面对红色天空，我就会想： Sen呐，你要好好的啊！
4.摩天轮情结
我喜欢恩雅，Sen喜欢王菲，很多年前，我们都曾于午夜时分在电波中搜索着她们的声音，放松地听着DJ古岩哑哑地送来一些看不到的问候，再伴着摄人心魄的旋律沉沉睡去。简单如斯，快乐如斯。
现在空中，已不再是古岩哑哑的声音了，而是每天18小时放送的《音乐之声》（MUSIC RADIO）萧亚轩高亢的招牌弥漫街头巷尾，相当过瘾。无论恩雅，还是王菲，空中的相遇都不再是件困难的事，但太容易得到便失去了最初的珍贵。所以我宁愿上网听听Sen哈啦的《男生宿舍》，再很“地主”地侃侃Sen讯问的苏宁和张东
我已习惯伴着空中的旋律，从公车的窗口凝望北京的建筑，这里或许已找不到我所向往的高墙深院，悠长的胡同，古朴的静谧，和很北京的轻摇滚，但这里确实是我至少要生活4年的地方，不管她是不是我所希望的样子。
兴许，这就是要坚持吧？坚持自己的初衷。
就像摩天轮，那种最随遇而安的点缀物，无论和城市，村落，清晨，黄昏，蓝天或麦田，都是绝好的搭配，因为摩天轮永远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转动，那是它的信仰和归宿。仰望蓝天，真的，能够坚持信仰的，才能够美得气势磅礴！只有坚持才会这样美！
每次火车驶进北京边缘时，总会先看到缓慢转动的摩天轮，再慢慢进入繁华的城市，我想，这就是北京在提醒我：“要坚持呀，要坚持！”
我的恩雅，Sen的王菲，都是很我们的信仰，我随意念去实现飘泊宿命中的真实与淡定，Sen则在那个多雨的城市继续她的特立独行，我们都是坚持的孩子！
是的，我们都会坚持！
不论是在长江边，还是在长城下
不论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