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说:那是风卷来的海
那是她最爱的晴天,她却守着窗户听见了海。初春的风裹挟着被咖啡和鸡尾酒带来的自暴自弃的气息,钟表的指针停在了15:00,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根本挤不出眼泪。
终于熬到了11点,一上午效率堪比石头高的学习终于到了头。她从衣柜里扣出妈妈带自己新买的棉服,想着换一下打底衫,还是作罢。就让自己当一个糙糙的理科生好了,她这样想。却又从衣柜里拽出了一条薄一些的棉裤。
然后就该去认真地洗脸,人们口中的高材生不应该化妆,所以只能尽量让自己的皮肤保持白嫩。头顶的强光灯照射下,镜子里的人很美,白肤红唇,她却觉得这人不像自己。
白炽灯还在头顶,照得镜子里人的脸色甚至有些苍白。她不在意这个,把自己的短发梳成了偏分,梳得直发开始带上些许波浪,就开始了例行臭美。
昨晚她提着胆子到阴暗的卫生间洗漱时突然问了自己一句:你是为了别人的眼睛而美的吗?
她想马上反驳说女为悦己者容,但是还是算了,自己何必欺瞒自己。
那时,已经是午夜。她对着镜子笑了一下。笑肌从没有那么灵敏过,一提一落,不过一秒。
香港的海一定很美很美,会比这里卷着泥沙越往深走越黑的海美一万倍。睡前她这样告诉自己。在遥远的南方,有三四月就落雨的天空,有碧蓝澄澈的大海,她可以穿着轻薄的裙子在一点都不忙碌的码头奔跑,回眸、微笑、让短发被风吹散在右脸,每一帧都是一个长镜头。
海的旁边有一所世界驰名的大学。
这也是她每天睡眠不足六个小时的原因。一年前,高一刚上过半的优等生头脑一热,把高考的目标定在了那所大学。
中考失利的优等生占名额进了最差的重点高中。没人会听她说她初中的时候考的是市前一百名,没人会在意她赢过的比赛、参加过的乐队、得过的辞典厚的奖状和证书。
“哟,xxx原来这么厉害呀,那我以前怎么没听过你呀!”
他们只会这么说。
她腹诽这学校的人水平真低。但这是实话,自从2011年,全市最差的重点高中再也没有一个学生考上清华北大。她高二,只见证过一次高考,那一次,全校只有一名学生上了650分。
呵。你想上这样的大学,简直可笑。
但她在骨子里就好强。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应当如同对待雅典娜一样跪拜她才对。
家乡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开发区,她在一家偏僻的有便利贴墙的饮品店里郑重地拿了一张来写:xxxx大学,两年后,我等你。
署名为:奇迹。
她为她爸弹天马座的幻想的时候,她爸激动地和她讲起他的女神雅典娜。她爸忘了冥王星篇里那个为正义自杀的倒霉孩子叫什么名字。
“就是出得太多了,雅典娜一部没一部好看。”她爸说。
出门了,她再次检查了一下,钥匙、钱和手机都在,应该再反锁两圈门。钥匙还没掰到第二圈她就转不动了,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又是晴朗是一天呢,要自己出去觅食。
她让风把短发吹到耳后,再配合地走快些,让头发变成黑色的蝴蝶,随着脚步上下扑闪。
她清楚路上每一道投射过来打量的目光,却保持目视前方,步伐沉稳,下颌微微抬起。生活在这个开发区的很多人连本科学历都没有,她知道。每一道顺着正午刺眼的阳光射过来的目光都能让人心颤。
她打开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用的QQ,初中最好的两个朋友给她发来消息。她心里就像流过一条小河,奔流着高山雪化的气息。
一个朋友问她在哪吃的饭,并表示了一下那地方她很久没去过了。
她心里的小河冲跑了一块大石头,她不想让朋友误会她玩性这么大,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其实你可以过来。
“我不出门了。”
她马上打了哈哈。
她点了一杯现磨咖啡。她把奶精球和黄糖往前一推,吸管也不要了,掀开盖子一口闷掉。
她回到家里又吃了一根路上买的香蕉,喝了一罐家里的鸡尾酒,开了窗户,风一吹进来,她觉得自己醉了。
事实上应该是没有。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上心头苦难言。
那是她最爱的晴天,她却守着窗户听见了海。初春的风裹挟着被咖啡和鸡尾酒带来的自暴自弃的气息,钟表的指针停在了15:00,她突然很想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根本挤不出眼泪。
香港的海风,不会逆着盛行风向来到她身旁。但是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海浪拍打码头,海鸟盘旋鸣叫和她自己的笑声。那里的温暖,仿佛就真的萦绕在她身侧。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只能颤抖。
她压低声音对自己说:
我知道你心里苦。
可你究竟在苦什么呀?
另一个自己沉默无言。
良久,那个自己轻轻说:
可能是你在看《夏目友人帐》的时候,发现夏目倒下的时候有人扶着护着,你悄悄羡慕了他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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