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怀念你

剧照

夜深了，毛不易的一曲《记住我》，叩进心房。找来原版听赏，琴声如水，歌者抒扬。原来它是迪斯尼电影《寻梦环游记》的主题曲。

第二日，我坐到了大银幕的前头。这是一部制作精良的动画影片，人物鲜活，用色斑斓。

初时，故事平平，墨西哥小镇，人们亡灵节前夕的日常。喜欢小男孩米格展示只有一个酒窝憨憨的模样。

直到，万寿菊花瓣撒引，一座夜色中闪耀的亡灵之城横空出现。跟随米格城中历险，剧情层层而进，故事愈发引人，迪斯尼惯常的亲情牌，惯常的反转套路，我看得津津有味。

灰白记忆里，吉他淙淙如水流淌，埃里克柔情唱响《Remember me》。黑暗中，我已潸然。

母亲循着旧制，每逢节庆，总会摆上香烛，烧一盆纸钱，叫我们叩拜亡去的亲人。我总嗤然，身体顺从，心里叨叨，去了就是去了，哪来什么另一个世界。

那一日，接到母亲讯息，我下楼回了电话。母亲难得的话语不多：“外婆没有了。”

“没有了？哦。”爬楼，气喘吁吁进屋，关门。却在落锁咔嗒的瞬间，悲从中来。泪水大串大串地涌出，划过脸颊，滴滴答答往下落。

外婆没有了！外婆没有了！外婆，没有了！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恸。一颗心拧扭成乱，痛苦丝丝缕缕、不停歇地蔓延。我反手抵着下唇，靠在墙角，悄无声息，颤抖不休。

很久很久以后，渐渐平复下来，抹两把眼泪，怔怔地走向房间。

去守灵。表姐跪在外婆脚前，已成泪人，一边哭泣，一边喃喃。外婆静静地仰面躺在那里，寿被盖到胸口。脸有些白，我却不害怕，也不言语，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干。

姐起身，坐到旁边去了。

没有大人叫喊，我走上前，重重地跪下，重重地磕头，泪眼婆娑看着外婆，静静地等着，等她睁开眼来，再糯糯一声：“娟娟儿。”

火化前最后一面。外婆的脸更加白了，小小的脸，褶皱下垂。我怔怔地望着，想哭，却不再有泪。

然后，回归生活，喜怒笑骂，与往日并无两端。我以为，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半年之后，被窝中看书，寥寥数语，却如霹雳击打心头。书中人，尚有外婆，我，却是没有外婆的人了。外婆不在了，怎么办，要去哪里才能有她。

止不住的泪水，我，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再大声的嘶喊，也减不轻心中的悲凉。一颗心，无端开了口，从此，见不得半句关于外婆的描摹，见到就会落泪。但凡银发而慈祥的矮小阿婆，我总瞧了又瞧。知道那不是外婆，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寻找她的影子。

直到，坐到银幕之前，看到这座亡灵之城。我，又有了念想，若真有如此的地方，那该多好！

那一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我惊喜地指给外婆。坐在小凳正搓洗衣裳的外婆连忙叫我放下，故作凶恶，实则柔声地说：“不能那样，要被月亮割去耳朵。”我连忙缩手，又害怕的去摸耳朵，反反复复：“外婆，耳朵还在。”外婆吃吃地笑起来，低头洗着衣裳。

“外婆，我要听故事。”

“好。”

“外婆，挠挠背。”

“好。”

“一直挠，挠到我睡着。”

“好。”

“外婆，今天来接我哦。”

“好。”

外婆……

第一次领到薪水那天，望着皎洁的月亮，我想外婆。

第一次有了男朋友，我好想牵到外婆的面前，让她看一看，她最爱的女娃，爱上的男孩是什么模样。

繁华世界，秀美山川，我想，牵着她的手，一同看过。

他乡的美食，外婆还没有尝过。

我的小尾巴，他没有见过我的外婆。

那么多，那么多……

如果，真有亡灵的世界，外婆，一定要，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