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文/吉祥花

刚走进菜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共多少钱？”声音虽脆，但因有些气息不够而显得无力，我大脑的潜意识很快通过声音辨别出这是一位同学的母亲，也是同村的一位本家二姐。随之，我一阵惊喜，但很快一股悲伤的情绪蔓延上来。走过去，只低低地喊了一声:“二姐”。

二姐没有正视我，我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二姐戴着一顶卡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戴着一个黑色口罩，几乎看不清面孔，比前几年消瘦了许多，要不是通过声音辨析，我恐怕是认不出来的。

二姐的儿子陈志军是我的同学，是同学们中最优秀的一位，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乡发展。我们一起走过了小学、初中，共同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走过千山万水，走过风雨沧桑，历人无数，校园一别就是三十多年。2017年夏天，微信推动得以同学聚会，发现最真最纯最深的情仍是儿时的一个个小伙伴。虽然在各自天涯的岁月里不曾联系，虽然归来一脸风霜，但谁都没有舍弃最初的纯真之情，亲密无间的友谊温暖了世间冷暖。于是，我们又约定以后每十年聚首一次，击掌为约。带着这个美好的约定，转身我们又各自投身于按部就班的俗世生活。

陈志军的生活状况，我是从一些知情的同学口中得来的。他大学毕业后在沈阳一家企业就业，发展很好。因年轻气盛，追逐时代潮流，毅然辞职成为一名“下海人”。海，不是救生艇，不会给每一个“下海人”安全。而陈志军不幸做了无数落水者之一。他曾经一度成为无业游民，落难哥哥手下谋生。后来直销保健品，做了一名讲师，才算站稳了脚，但因此也家庭破裂，一人行走江湖，居无定所。陈志军虽然学历比我们高，起步也好，但因创业失利，生活惨淡落魄，我们都为之惋惜。在心里，我只能用一句“人各有志”祝他事业顺利。

2018年暮春一天，突然接到另一位同学电话。他说:“陈志军去世了，你知道吗？”那一刻，好像空气凝固，时间静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起聚会时同学们的满面春风、又想到十年之约，我黯然伤神，叹息时光是多么无情啊，我们还没来得及实现第一次约定，就毫无征兆地无情地夺走了一位学友的生命。

知命之年正是人生中精力和底气最充沛、充足之时，陈志军的英年早逝，如一只重锤敲在了每一位同学的心上，疼得每一位同学失去了昔日在同学群嬉闹的激情。四年过去了，同学群至今仍鸦雀无声，没有人轻易提及十年约会与陈志军的过往，只把深深的怀念与不可淡忘的情谊尘封在心上一角，以慰藉一场美好年华的相遇。

陈志军走了，带着他未完成的梦想，也带走了与我们的十年之约。他的离去，如一根刺深深扎进同学们的心中。幸好，我们还曾有过一场聚会，否则各奔天涯时就是永别。那时，我望着他苍白消瘦的脸惊讶地说了一句:“你脸色不好看呀！”他只“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与其他同学聊去了。现在想来那时或许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不远千里，与我们聚会，与我们共话经年，同谋未来。他是比我们早明白了人生中应当珍惜同学、朋友，珍惜当下的呀，他用生命为我们诠释了同学一场的无比珍贵。而我此时才得以启示，也算是没有辜负我们的同学情谊吧。祝他在那边生活遂愿，尽展才华。

在男女生互不说话与交往的岁月，我与陈志军自然没有很深的交往，只有在小学二年级时，因他作文写得好，我偷偷借过来阅读学习。但我们因共同度过小学、初中，八年的同学生涯，校园的身影、课堂时光、课后小组写作业的点点滴滴，悄悄地深深地驻在了我的心里，成为永恒的同学情，以及村情与她母亲的本家亲情，都是我轻易不可挥之的情。今天，与她母亲的偶然相遇，又勾起了对他的怀念。我和她母亲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都泪眼朦胧，不知所言。片刻，二姐轻轻地推了我一下说:“你走吧，我不想说话。”我点点头说:“明白，二姐多保重。”我慢慢地扭转身走出了菜店的门，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只有门帘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