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的职场生涯

电风扇使出吃奶的力气吹着风，老张头坐在它的对面，依然不住冒汗。

他默默看了看正在收拾东西的老婆，心里忍不住骂到：肥婆娘，你他么就跟着我遭罪吧。

骂完这句，眼圈突然涌出些眼泪。他抬手啪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他要警示：眼泪除了软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当初被父母逼着嫁给这个胖女人，也是难受的流泪，可管什么用呢？

谁叫家里穷，兄弟们又多，他这老大只能入赘了。

其实，他们去年的这个时候还住在有空调的房子里。

那是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是单位的门房，但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了。

比起他们睡过的涵洞、车站、无人住的破房，这里简直是天堂。只有落魄者能感受到的天堂。

说起落魄者，老张头想起他的子女，那些他嘴里的兔崽子们。

他们起先生了两个女儿，不满意，想要男孩。结果第三胎是双胞胎，生了俩男孩。

超生了，罚款交不上，家里的房子也被扒了。

没办法，四处躲避，流浪谋生，那个时候，老张的胖媳妇瘦的苗条。

两人辛辛苦苦把子女们养大，各人都有了自己的家。

但他们成了多余的人，谁也不愿意让他们俩去住。

没办法，他们只好再次流浪，成为收破烂的，成为落魄者。

老张头有时候想：推人落魄的，往往不是命，是自己人。可自己人怎么办？尤其是自己的骨肉，你没法报复。

他们就这样活着，兔崽子们不闻不问的那样活着。

有一日，俩人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围了一群人，凑上去一看，中间躺了一位老人，头上留着血。

老张头夫妇抱起老人，央求围观者打急救电话，并跟着救护车送到医院。

说来也凑巧，受伤老人的儿子是一个单位的一把手，也就是王局长。

为感谢他们的救助，让他们做了单位的门房。

张老头夫妇自然满心欢喜，认真的守门。

王局长在一次大门口等领导来视察的时候，为了躲避日头走进门房。

房内扑面的闷热更让王局长难受。王局长当即指示为在门房加装空调。

老张头差点落下泪来，这比亲儿子亲呀。不禁更加感激这住处、这工作，还有王局长。

于是，老张头越发认真，发誓要为王局长看好门。

夫妇俩每日8点前把前后院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后便是坚守岗位。

对于进门的外人，除了登记，还要细问他们找谁？找他有什么事？说不清就不让进。为此还和人发生过过争执。

他也不看这些人是什么人，是坐豪车来的，还是骑自行车来的，是找王局长的，还是找小李的，是常来，还是偶尔来。

说来奇怪，那些乘着豪车来的体面人，每次老张头要他们登记的时候，都被领导的秘书打来电话要求放行。

老张头也不注意谁来秘书会打电话，总之还是一如往常的认真。

可是没三个月，老张头夫妇就被请出了门房，办公室通知他们只负责打扫单位的卫生，但报酬没少。

他们也搬到了单位后院的二层小楼的第二层，一个冬冷夏热的两间宿舍。

老张头没计较，依然感激王局长，越发把前后院、办公楼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只是听说新来的门房很有眼力劲，知道让谁登记、不让谁登记。

老张头突然觉得有些不放心，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放心。

时间就这样又到了夏天。突然，一个月前，王局长被纪检委叫走了，至此再没回来。

老张头断断续续听说，是纪检委的到局里暗访，转到了王局长的办公室，发现了大捆的现金和许多购物卡。

那次，门房居然没有要求他们登记，更没有问他们做什么。其实门房该预警的。

老张头难过了好几天，他觉得如果自己在，肯定不会出现这么糟糕的事情。

他好几次冲动的要去找那个门房，都被重新胖起来的媳妇拉住了。

他觉得那个门房应该羞愧，可门房依然是门房，单位里的人依然是惯常的进进出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可老张头觉得羞愧，他觉得对不住王局长。待在这里没多大意思了。

他和媳妇商量离开这里，哪怕再去拾荒。

他的胖媳妇没个怨言，就是听老张头的。老张头时常默默的看着她，心里骂到：笨婆娘，你就跟着我受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