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克牌
夕阳散落于城市一隅的时候,正是约酒的时候。而这时,小A一定会选择陋巷的一家小酒馆,点上几个菜:猪头肉、葱爆腰花,还有水煮毛豆。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我们在一起究竟多少年已经忘记了,好像我一出身她就在我身边,更让人悲伤的事,恐怕我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
我们要不要结婚,这是我们一直思考的问题。她嘲笑我长得像排骨,没有男子汉气概;我揶揄她只有一对A,却自命不凡。有一次我情殇喝醉酒,用双手挤着她的双肩,说:“你看,你只有对A,我们只适合做兄弟。”
我们是兄弟,最好的兄弟。
“今晚打算翻哪张牌,真为那些女孩子不值,渣男!”她迷离着双眼,眼角有些细长,说话永远那样不紧不慢,哪怕外面发生巨大灾难,人类即将灭绝,她也能不紧不慢地说出来。有时候,我真想掐死她,这该死的气质。
“今晚啊,我翻红桃K,我喜欢她那人畜无害的脸,做起事来却比谁都疯狂。”
我和红桃里K,相识于夜店。我是一个蹩脚的酒吧驻唱者,干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营生,有时小A会骂我,问我的未来究竟在哪里,我说我喜欢流浪,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否则必须回家继承两亿资产。
而小A肯定会啐我一脸沾满薄荷味的口水,该死,连口水都是瘦削干瘪的,造成我每次在酒吧驻唱,在唱赵传“如果你能勇敢一点”,都会唱成“如果你能丰满一点”。等待我的是无尽的嘘声,还有水果皮挂在我英俊的脸上,这时候恰恰是我最风骚的时候,我那一头长发,飘起来有多潇洒,我自己都害怕。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美女过来请我喝酒。“来杯长岛,龙舌兰多放点。”我有点随意地坐在卡座上,离她也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异国风情的红唇上还有青涩的齿印,长长的睫毛、人畜无害的脸,居然和小A有几分相似,该死,我怎么会这样认为。
那晚,我们好像不属于世界,只属于彼此,她有点刻意表达自己的美,而我好像准备给她很好的宽慰。没想到,我只是占有了她的空虚和寂寞如灰。
“这次,你又打算翻谁的牌,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呢!”小A今天一反常态,有点俏皮地说道。
我夹了一颗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嚼着,一口江小白差点呛出泪花,我有点鄙视地看了看小A的前胸,意思再明显不过,什么时候你长大成人,就是我翻你的时候,我有点邪恶地笑了起来。
“来,哥们,我们一起喝酒。”
喝完回家,我照例一人睡在沙发,床好像和我格格不入,沙发更有助于睡眠,我常常这样想,也这样身体力行。造成我很多年,躺在床上就失眠,醉卧沙发就酣睡的恶习。
迷迷糊糊地,手机铃声又响,这次小J打来的,小J是我的大学前女友,即便我们分开了,还保留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本质上我们都是人渣,我用她的钱,她用我的身体。有时我在想,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比她还渣,就这样我们渣了两年,她说今晚要和好好告别。
“我说你去死吧,既然找到人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来了。”我有点生气于她的坦白,又有点欣慰于她终于找到归宿。毕竟好聚好散才是成年人该做的事。她有点鄙视我的职业,我当然能够理解,一个蹩脚的酒吧驻唱,不能给任何人未来,有时我会和小A开玩笑说,如果我不好好唱歌,就会回家继承两亿资产,小A总是两眼放光,嗨,真是个傻姑娘啊。
“你怎么进来的啊,什么时候有我的钥匙了。”我刚说两句话,小J已经用她火热的唇堵住了我的嘴,我一把把她推开。
“你疯了!”
“我才没疯,再问最后一次,愿不愿意跟我回南方发展。”
“不去,我才不去,我不会去捧你的臭脚,别看不起我,驻唱怎么了,我喜爱这个职业怎么了。”我翻过身去不理她,我自然记得,随她回江南时,她一家人的颐指气使,还有刻在骨头里的优越感。我能想象婚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如果不是照顾小J的面子,我可能当场就选择离开。一个人不管穷富,至少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我们分开的那些日月,我确实是伤心的。我也终于理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格格不入的,比如我和小J之间,也许刚开始就是个错误的。我们之间就像平行线,不管怎么努力,好像都无济于事。很多时候我们努力靠近,比如她放下自己的坏脾气,我放下自己可怜的自尊,事实证明,到后都无济于事的。
曾经我也想做个有为青年,找个正经班上上,慢慢沉淀,慢慢努力,换来的确是他父母的冷嘲热讽,她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么离开她的女儿,要么跟她回家,吃吃软饭,比什么都强。我曾经闭着眼,试着劝说自己,软饭其实蛮香的。但每次下定决心的时候,小J总会无理取闹一次,我也理解,那样的家庭,大小姐脾气肯定是有的。但如果最终的最终,每个人都不能和我站在一起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小J坐在沙发边沿,一句话都没讲,我能听到她的啜泣,但我没有办法再试着安慰她。我们分开,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我们都累了。
其实,这个世界很简单,你想有尊严,就得有对等的经济实力。如果我真的像我开玩笑那样,说有两亿资产,这些都不是事,说不定他们对我是另一番态度了。
四年的感情,终于走到尽头了。该彻底再见了。
做酒吧驻唱没有什么不好,用小A的话,我可以翻牌,随便约一个寂寞空虚的女人。其实我自己比谁都寂寞。
有一段时间,我最喜欢唱《南方姑娘》。
用小A的话,我像跑了数个女友,像被绿了多次的悲伤男人。
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些难过。还好,不管我伤心还是难过,小A一直就陪在我身边。有时我在想,就这样和小A生活一辈子也不错。但这绝对对她不公平,说真的,我把她当成兄弟。
还有,我在怀疑,每次我开玩笑时,她两眼都放光,她不会真认为我有两亿资产吧。
该死,那只是恶作剧罢了!
我那穷得一清二白的家庭,容不下任何一个都市女孩,我该回家,我注定是属于草原的。
那漫天的白云,洁白的哈达才属于我;那羊群,那沾满屎尿的草原才属于我的气质。有时候我在想,我长得为什么像排骨,我应该像山丘一样粗壮才对啊,就像我有些不明白小A为什么永远是对A一样,我坏坏地笑起来。
“今晚,我翻你怎样?”
小A嗤嗤地笑起来,那一刻我觉得她是那样的迷人。我甚至都有点心动,也许我那美丽的家乡,能让小A长开一些,我笑的越来越放肆。
天呐,我一阵恶寒。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我走了,我道别了这个城市。我把自己归还给草原,每天骑马放羊,每晚喝酒抚慰枯肠。
草原的月亮是那么大,夜晚我都不能入睡。风一吹我就能听到自己骨头的脆响。有时觉得月亮是一个软梯,那一头究竟会藏着什么呢。我的梦里一片迷离,我有时想着与红桃K的露水情缘,有事想着和小J的欲说还休,更多的时候,我更愿意想着小A,兄弟永远是兄弟,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之间相处最快乐,像植物一样无忧无虑啊。
我在写诗,我在看书,我在写历史架空小说,我骑上白马,在草原上纵横驰骋,我四海为家。
我有很多次失眠的经历,我也有很爽的酣睡,就像死去那样,静静地,静静地。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四面都是白墙,我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的四肢绑满了绷带。
“你真是废物,连骑马都能把自己摔伤。”寻声望去,我又看到小A细长的眼睛。
那一刻,我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