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一  人说，一个人早年跺起的尘土，会在他回来的时候慢慢从头顶落下，像雪花，落到脚下和身上，在大片的沉默里撕扯同时伴随着沉重的呼吸。恍然间，我感觉什么东西落到了头上，抬头——睁不开眼。如往常一般，它干净湿润，如雨后春笋，它闪烁耀眼，如万片碎金。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片土地，它会在生生不息的轮回里孕育出一代代欢喜的生命，重复着我们的故事，替我们记着过往。过往里住着一个板寸少年，说话像讲相声，能把国歌唱成国粹，走路如同跳着某国的桑巴。纯情的他追求自己喜欢的女生，执着自己热爱的东西。那些年，夏日的傍晚，风暴快来满天黑，长云的底部，是痛痛快快的一抹鲜红，就如同他的生活过的潇洒自在。快活的生活里也夹杂着无数不停喘气的教室，严厉的脚步声在两排桌子间回荡，好像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踢出这个教室的危险。 那时候不那样有趣，生活没有惊喜，一切枯燥乏味，可那时候却有动人的温柔。一个寝室里躺着七个骚动的生命，他常常走到阳台，随意抬头，便是满目如棋盘的繁星，耳边有隔壁寝室不停的水流声伴着蝉声清鸣。别的人都在讲故事，而他则在回忆白天发生的一切，那些生活远比故事动听。看不清的树枝，斑驳的墙，扑向路灯的萤火虫，无声的月光，在低分贝的聊天里，他的目光望向远方，进入梦乡。 老人常说，怕晕车的人眼睛要一直看着前面。从前他也是个一坐车就吐得稀里哗啦的人，或许是景色太美，有一次他开始把目光从司机的后脑勺转移向了窗外。雨天，晴天，傍晚，清晨，不同时段不同的美丽，宛如一个女子，从娇羞到端庄，从感性到知性。可时间改变了爱的模样，变得不知所措。客车改变了路线，隧道代替了蜿蜒曲折的山路，绿色不再是主色调，路旁耕作的人们也不见踪影。故乡怎么了？他想，或许是那位女子嫁入豪门，丢了天真，独留富贵容妆。故乡挂起了一场漫天大风，撕裂了那些过往。但是，一场大风总有许多个无风的缝隙，。故乡总有一些东西被一场一场的风吹漏，多少年后还是保持着初衷模样。否则，为何当他即将离开这片土地时，他听到了故乡的呼吸，和内心的自我挽留。二我重新靠近它了，晕晕乎乎的，仿佛走了两三年。眼前的大门一如往常，房里的人还是那几个，穿着警服，有说有笑，我只是径直的往前走。我看见好多人从门里走出来，他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我急忙向边上的大树靠拢，突然，许多的土如鹅毛大雪般落下，好多的人和物在我心里一帧一帧的播放，我并不敢回头看，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怕那些人的笑颜太刺眼，击中我滂沱的泪水。我时常迷失自己，如果那一天来临，我仍想一个人回去。这和尘土落下，是一样自然的事情。我从未幻想我的天堂，我想着的只有这片土地。人们总追赶时间，到了远处又抱怨时间不返。其实时间是个无意义的标量，人们缅怀的不过是那些不复返的人和回忆。那晚，看见一对小情侣一起走路回寝，有说有笑，拉着手，男孩姿态妥帖而周全，女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蓦然间，竟说不话来的感动。透过时光缝隙，我仿佛看到了两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相互依偎。烙下岁月里不灭的温暖。我们的青春被打上了结，一旦记忆牵回那铺满阳光的日子，便展开了彼此明亮的眸和甜蜜的笑颜。那些日子，我们从头发到脚趾都是快乐的。暑假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们狂欢，玩着憋了一个学期的游戏，那些卡牌，那些操作，那些英雄人物。不知如今，我们的那些士兵，是否在想念它们的将领，他不是阵亡在战场，而是成长在时光。一阵大笑，畅饮吧，将酒洒向你对面的兄弟吧，这才是盛夏该有的明亮，好好珍惜陪在你身边的人吧，因为铃声一旦响起，我们就该散场了。没人知道时间到底改变了什么，又带来了什么。在时间经过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选择让时间刻画自己，刻画周围，让改变的一切都有了变迁。三启程了，比上一次胖了些，可他依然是纷乱世界里的独行人，在桥上哼着寂寞的歌，拍下衣肩的尘埃，把一段段岁月铭记。我挤过嘈杂人群来到他的面前，他拿着屏幕碎了的手机听着歌。他孤独的像条鱼，在浊世里打着干净的漩涡。路灯在他身后排成金色的河流，向着远方汇聚。他看了看表，顺手摘下了耳机，拎起地上的包，没有回头的淹没在人海里。离乡十余载，愿，归来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