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蜗牛

文/庄庄

有儿童歌曲，一直传唱：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有诗歌云：上帝给我一个任务/叫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我不能走太快/蜗牛已经尽力爬/为何每次总是那么一点点？

在我的认知里，蜗牛是慢吞吞且坚持不懈努力往上爬的形象。至于这样一个与我生活毫无交集的生物，是益虫还是害虫，不曾了解深究过。

端午节这天，我回到了村子里。此时正是植物生命力的鼎盛时期，目之所及皆是绿莹莹。一片片浅绿、碧绿、墨绿、深绿……各种绿分布在一个硕大的颜料盒里，齐全而饱满。若拎起画笔，任何一个笔触，都是一幅关于夏的绝唱。

或许是因为怀念三闾大夫，天空像一位伤感的女子，抽抽搭搭了一天。我蹲在院后的石板上，呆呆地看那雨后空心菜，小拇指粗的茎上生出的叶，好似婴孩的脸蛋，嫩得能一触即断。

有两根长长的触角从叶的边缘探出来，左点点右点点，犹如慢镜头缓缓拉开，一只幼小的蜗牛进入我的视野，随即又爬出来一只。我开始咋呼——有两只蜗牛呢。

一到下雨天，到处都是蜗牛，捉都捉不赢。母亲司空见惯，见怪不惊。

我留意到有些叶片上有大大小小的窟窿。难不成是蜗牛所为？恍然间想起蜗牛是害虫的些微记忆。为了避免冤假错案，我查找百度百科，原来对于农业来说，它确实是害虫。以啃噬植物的茎、叶、花、果实为生，繁殖能力也是相当惊人。而且不可思议的是蜗牛号称世界上拥有牙齿最多的动物，差不多26000颗以上，一个人也才28-32颗牙齿，瞬间患上密集恐惧症。这一口牙，比联合收割机还要厉害百倍千倍吧。

牙虽多，但不是立体牙，并不能咀嚼食物。它们只能靠齿舌碾碎食物，帮助消化。从医学和营养学角度讲，蜗牛又是益虫，有诸多药用价值。甭管那么多，此刻我站在农村的土地上，只能从农业角度看问题。

见我揪下来一个蜗牛，母亲不失时机递给我一个废弃的红色塑料水瓢，并说捉了拿去给鸡吃。母亲不叫它蜗牛，而叫它天螺丝，我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叫法了，说来蜗牛和螺丝也应该算是同宗吧，都擅把整个家当背在身上。

对蜗牛的破坏行径，多了一丝替天行道的快意。所以把蜗牛丢进水瓢时，不由自主增加了力度，能清晰地听到蜗牛壳狠狠撞在瓢底，那啪地一声，特别解恨。

在我捏起它的刹那，蜗牛所有的柔软部分都快速缩回房子里，有了一身铠甲的保护，那一下摔，不至于摔出脑震荡来，或者根本是毫发无损。待危险警报解除，一对触角又伸出老长，一步一步沿着瓢壁往外攀爬。分泌出来的黏液湿漉漉的，犹如鼻涕，我随手掐断一片嫩叶，将企图逃走的蜗牛三下五除二赶到瓢底，别妄想越狱，必是死刑无疑了。

只一会儿功夫，就俘获了无数只，大的、小的、更小的，我要让两只芦花老母鸡好好打个牙祭。水瓢在鸡圈上空的竹蒿上使劲一磕，蜗牛争先恐后，但落地无声。母鸡咚咚咚啄食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听出了愉悦、享受和满足。

我燃起乘胜追击，一举歼灭的革命热情。后院捉过一遍，又跑到屋旁种植玉米、韭菜、辣椒和毛豆的地里。定睛一看，老嫩叶子上、玉米须上、开始灌浆的毛豆上，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蜗牛，在忘我地啃噬着、吮吸着。尤其玉米，从长长的杆开始，一路向上趴着好几只，腹背受敌，也没有还手之力。蓬松的玉米须上多半也有，蜗牛当真是不笨，哪里有新鲜的汁液就在哪里可劲祸祸，那火冒三丈的心情仿佛鬼子在扒你家粮仓呢，怎能让这群好吃懒做之徒坐享其成？必须要让它们葬身鸡腹，以示惩戒。

捉蜗牛的心路历程，跟十多岁捉棉花虫一样，惩恶扬善，激浊扬清。只是棉铃虫会负隅顽抗，蜗牛则喜欢装疯卖傻，头尾一缩，不想认账。如果没有快准狠一把抓住，它就顺势滚进土疙瘩里，天然的保护色让人很难分辨，找寻不见，就又多了一只漏网之螺。

玉米地附近，有一棵野生桑树。桑树下堆过脱过粒的菜籽荚，腐烂之后便成为蜗牛繁殖的温床。地上有许多幼小半大的蜗牛，蜗牛一旦孵出，就有爬行和进食的能力，完全不用蜗牛妈妈照拂。生存能力愈强，破坏力愈大啊。它们很快就能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爬过狭窄的小道，进入到田地间。

想不到涎水兮兮看起来并不讨喜的蜗牛，还有人拿来做美食。据说蛋白质很高，脂肪很低，多吃对皮肤和头发很好。

焗蜗牛，是法国很经典的料理。需要将专门饲养的优质蜗牛用水煮后取肉，除掉内脏，蒜、香料、洋葱用黄油炒过之后再塞进蜗牛壳内用黄油封好后，放入专用焗盘里，用烤箱烤熟，连同原焗盘一起上席，一般一盘半打6个，差不多单只30元一个，吃时需要配上专用的进餐用具。我肯定是无福消受，除却价格原因，可不想花钱买反胃。难以下咽不提，光下箸就会很艰难。来几份十分熟的烤牛排不香吗？

次日清晨，洗漱完毕，又开始捕捉蜗牛。

太多了，是捉不完的，不如歇一下子。对于这样的劝阻我无动于衷，为民除害，捉一只少一只。

对付蜗牛，用农药有效果，毕竟会殃及人类和土壤，非良策；用草木灰，现在很少烧柴火，即便有草木灰，工作量也很大；将鸡放入田地，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自然界，自有它的规律。遵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