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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之花.山海.昏城[5终章]》

2020-09-23  本文已影响0人  蕤花遗令

《棠棣之花.山海.昏城[5]》

文/素国花令

[本文隶属棠棣之花篇,文中一切均为虚构,请勿代入,禁止白嫖.]​

前情提要:

我解决掉向家的人之后,却在死门迷宫遇见了苏筱,我带着他出了门。

而后我们前往以南山,​接我妹妹回家…

正文/​

我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吹响哨子,看着母王虫飞回来,落在我头顶,而那些虫子,纷纷散去。​

她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裙破损。

血污被虫群带走,除了没有呼吸和心跳,她就像活着那般,静静躺在地上,像是睡了很久很久的公主。

​我跌跌撞撞走过去,又把短哨放进盒子里收好。

“这…”​苏戈几乎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怎么可能…”

​我捡起那把刀,将刀穗拆了下来,从中取出一个圆形的琥珀状东西,用指尖捏碎。

随着那东西破碎,我能感觉到胸口的剧烈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从那琥珀里爬出的虫子,展了展翅膀,发出类似蝉鸣的声响。

母王虫从我头顶飞了下来,​触碰到子王蛊的那一刻,便化成了粉末。

我吐出口血,半跪下来,抬头时,目光里只看得见那一身白裙的人。

​“以北,你没事儿吧?”苏戈几步跑过来,扶着我的手臂,“怎么会这样…你妹妹…还有…”

“先离开这儿再说…这里这么大动静儿,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在这儿了。”​我借着他的力气站起身,“带着我妹妹。”

苏戈点了点头:​“嗯,路线我已经规划好了,我们走。”

他走到我妹妹旁边儿,低下身子将其背到背上绑好,把斩夜绑在包后,又伸手来扶我。

我跟着他选的路走,​刚进林子,就听到后面有声音。我转头望去,只看见两个人提枪站在那儿,连忙将身子让到苏戈背后。

索性他们没有开枪,也没有进林子。

​这终归是我的事,拖了别人下水本就是欠了人情,​我自己伤的怎么重,那都是我应得的报应,拖累了别人受伤,我这辈子都该良心不安了。

苏戈规划的这条路虽然短,但也要一直走三天,现在我受了伤,​还得背着以归,速度更是快不起来。

我们只能在山地平地短暂停留,然后立刻进丛林。

苏戈接到了秦约的通讯,他转头同我说:“苏家的人也来了,他们已经躲开了追杀,跟我们的人汇合。坏消息是,追杀我们的人增员了不少人,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我拉住他,开口说道:“你先走,我腿上有伤,带着我,你跟以归走不了。”​

苏戈一口拒绝:“不行,我不能扔下你。”​

“你听我说,老苏。带妹妹回家,是我这辈子唯一,也是最大的心愿了,希望你成全。”​我靠着树低低喘息着,“我会活下来的,活着等你来接我回去。你看,我从来没对你食言过,这次也不例外。听话,好吗?”

“我信你一次,如果你骗我,我就是跟你一起死,也要把你毒打一顿。”​苏戈恶狠狠的威胁,“听见了没有?!”

“我又没聋,听见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摞笔记和一封信,放到他手里,“这封信是我写给你的,笔记是给宋溪墨的,还有这本古篆,是向家的东西,请务必交到他们手里。还有,你把斩夜带着,这把刀在你手里,向家人都得敬你三分。”​

“好,你等我来接你回家。”​苏戈轻轻抱了我一下,“一定要等我。”

我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他:“走吧。”​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我靠着树,低下头时,嘴角渗出血来,沿着下巴低落在鞋尖儿前的土地上。

母王虫养起来,要心头血,见到子王蛊会立刻消弥,而反噬也会随之而来。

以归体内,也有一个我养的蛊虫,那只虫本来是同我体内万兽香一样功用的东西,可它的名字,却是叫千颜留。

这也是以归死后,尸体不僵不腐的原因。

哪怕泥石流将她掩埋,那只蛊也会保护她。

母王虫一生只能养一次,就足以说明它的稀有程度。

​我本来就受了重伤,加上反噬,更是很难按照撤离时间离开,倒不如让苏戈先走,我还能再拖一拖。

我蹲下身子,咳了咳,铺开地图,我要​带着他们进深山,深山处,有一处置有观测站的山地。

那是我母亲的,她曾经在那里勘测过天气,准确说,是曾在那里观星看云。

我可以去那里找找我需要的东西,运气好的话,我可以借助那里的东西存活下来。

如果有可能,那里还能找到吃食。

那处山地,叫万古窟。

想到这儿,我将腿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就立刻出发。

万古窟在一处荒地,是以南山脉最高的山峰,层叠次序的地势,​曾经是用来埋人的。

​那个地方,常年都寸草不生,却是观测天气最好的地方。

不过后来,那里就被大雪覆盖。

我想,如果我不幸死在哪里,死在天气寒冷的地方,尸体不容易腐败,或许等到苏戈找到我的时候,我还能一如往常那般鲜活,可能还挺栩栩如生的。

不过我该摆出什么样儿的表情给他,他才不会打我呢?

我苦笑一声,把胡思乱想从脑子里丢出去,低低的咳嗽着继续向前走。

越走我越觉得冷,哪怕阳光那么强烈,我也没能汲取到温暖。​

……

我一路避开了追杀的人,终于在第三天正午抵达了观测站。

我想起小时候也会来,母亲裹着厚实的大衣,然后把妹妹圈在怀里,她抬眼看着牵着我的父亲,眉眼都是细细碎碎的温柔。

她轻轻斥责:“山上这么冷,怎么不给孩子多穿点儿,你也是…”

观测站的生活痕迹不多,但是东西都很齐全,包括防身的东西。

我将地图撕下来摆在沉满灰的桌上,用笔勾勒着周围的一些细小地形,最后补出一份完整的陷阱机关图。

我只能做一些小的机关,开启观测站的防御措施,如果运气好,这里不会被攻陷,我能活下来。

运气不好,也只能是看天意了。

我本以为找到以归,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挖掘,找到她。不需要我用出最后一张保命牌。

可是天不遂人愿。

我翻出一堆能用的东西聚在院子里的棚子中,然后撑着身体的不适,拉着单轮车出去布置。

观测站在一个空地,周围很空,我与他们打了一个时间差,大概有四个小时。

我只要做好防守,等待救援就行了。

竹箭,地陷,雷管儿,能用的东西我几乎都搬出去做了陷阱,不一定致命,但是也足够了。

​万古窟下雪了,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下雪,下雪的时候不冷,我站在门口,看着大雪一寸一寸将地面的痕迹掩埋干净。

​转身进门后,我找到防御台,清理了一下装置,然后拉下了拉杆。

机械的轰鸣声从我耳边儿响起,我将无线耳机挂在耳朵上,将我这边的通讯声音调整成了静音模式。

这样,就足够了吧?起码他们来的时候,我能听见声音,关闭掉这里的机关。

父亲最喜欢的向家前辈,就是与萦。​

那位擅长机关的,第一任家主。所以父亲曾经细细阅读过他的著作,着手建立了这个观测站,包括观星台和最完美的机关。

我的母亲,名叫杨知星,是当年最有名的美女星云作家。

她的笔名叫生知幸。

​她没有别的爱好,喜欢观星和看云,喜欢绚烂的烟花,那个时候万古窟的狼群野兽,让父亲建立了这栋建筑的同时,又附加了机关防御。

据说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们亲手拼合的。

​这是他们留下来给我的,最后的财产,也是最后的回忆。

​这栋建筑,叫笙星台。

​后来大雪覆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狼群存活,我只知道,这栋建筑巍峨屹立,连岁月的斑驳,都不曾让它褪色。

观星台​对面就是防御台,我将两个地方清理了一遍,把能用的生活用品全都抬了上来,索性这里也有盥洗室,水源没有枯竭,我还能在这里生活。

我站在观星台,将信号弹填充,抬手打了出去。

一共七道信号弹,在天空炸开蓝色的痕迹,像璀璨的烟火一般,停滞几秒后迅速枯竭。

我将观星台的窗户关闭,回到了防御台,用厚重的棉被打了地铺,用一些没用的东西,燃了炉火。

整个观测站,像一个塔台一般,我坐了下来,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闭目养神。

我不敢熟睡,外头的声响很大,我却恍若未闻,​只觉得浑身发冷,渐渐的,连肌肉都开始酸痛起来。

我越咳越厉害,到了后半夜,从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带着灼烧感腾起到皮肤。

“唔咳咳…”

​喉咙干得不行,只得咳嗽着以求舒服一些,咳到最后,只咳出血来。

反噬早有预兆,只是我没想到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揪着胸口的衣服,撕开了扣子,那灼烧一路蔓延向上,腾上整个右脸。

“啊…!”​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伤口浸得生疼,直到最后,我只得一头磕在地上,将自己磕晕过去。

……

我是被冻醒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撑着站起身去盥洗室擦了擦身子,微微侧头,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右脸连带着肩膀到胸口,盘踞着黑色的难看图腾,加上额角的伤和脸上的伤口,映得脸色格外苍白。

背后纵横交错的伤,是那一年爷爷打下来的,还有被人砍过的。

这图腾,是毒,不致命但是很难看就是了。

我换了身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到了暖炉边儿。

“以北,你现在在哪儿?”​苏戈的声音在耳边儿响起,“以北?你在吗?我看到你通讯器开着。以北?向以北?在吗?听到回我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耳尖儿微动,一转身,便顶上了一杆枪。

那人像是带头的,脸上带着血污,那双眼像狼一般,比之溪涧,有过之而不无。

在他身后,我看到了一个熟人——谷殷饶。

他居然还活着。

他俯下身,摘下我耳边儿的耳机丢在地上踩碎:“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你没死,真是命大。”​我听到嗓子里的哑,猛地咳了咳,“我知道你们要来,没想到这么快。”

“你要庆幸,石偻没死。”​谷殷饶顿了顿,“不过你可能要死了。与其像个怪物一样活着,不如我送你一程。”

我没力气再起来打,更何况他们身后一定还有很多人。我说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带他下去,关起来。”​谷殷饶直起身,依靠在门口,“向以北,就这么让你死太便宜你了。”

​我被强拽起来拖走,借着光,与谷殷饶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看到他胸口的徽章,他环臂而站,手腕儿上,纹着一只黑色蛟蛇。

是另一个组织的人?

​溪涧的作风和谷殷饶没有一点儿相似,前者的目的性很强,谷殷饶,则看不透。

观测站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室,本来是放书的,但是父母过世之后,我来过一次,将里面的藏书全部都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因为要放置书籍,所以整个地下室非常干燥,谷殷饶带着他的人,​在墙上扣了锁链,直接将我锁上去了。

那个高度太高,磨的我手腕儿生疼,然后他们就离开了,临别前,谷殷饶挥了挥手。

“如果你能被人找到,那你就能活下来,很可惜,我还有重要的事,不然真想看看这故事的后续。”​

我靠在墙边儿,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浑身发冷。

入口到这儿,是旋梯向下,十分隐蔽的地方,轰然的水声儿从入口传来。

渐渐的漫过脚腕儿,探过腰肌,一直覆盖到锁骨,刺骨的寒。

入口的门轰然关闭,我听到落锁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杂音。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谷殷饶肯定带着人把入口封掉了。

伤口浸水并不好受,我咳了咳,闷咳出一口血,再没多余的力气折腾。

一开始,我还能估算时间,到后来,我已经不记得时间流速,空洞的黑暗和冰凉刺骨的水,将我圈禁在这里。

还能撑多久?还要撑多久?

总归人不吃不喝还能撑一阵子,其实事情都已经完成了,我大概也没什么遗憾了。

​想想死在跟父母和妹妹有最美好回忆的地方,也还不错。

他们在的那几年,在院子里架了两个秋千,我推着妹妹,父亲推着母亲。

我们每年都在这里放烟花,那是父亲自己制作的,能够在天空停留很久的烟花。

​他们离开之后,我再也找不到那样美好的烟花。

​就在我绝望到顶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门被人硬生生砸开。

“以北!苏筱!把这锁链给我打开!”​​

是苏戈。

我低垂着头,轻轻笑了笑:“你来了…”​

“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手腕儿一松,身子前倾跌进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是在重症病房里,苏戈每天都来,趴在玻璃外看着,我偏着头看着窗外,只觉得恍若隔世。

​没几天,我就脱离了危险期,转到了普通病房,渐渐的也能吃点儿东西了。

秦约来看我,顺便跟我告别,他坐在床边儿的椅子上,说道:“你一出重症,老苏就被叫回去了。他把那把刀给我,让我交给你。”​

“给他送回去吧,就说,让他留着,会有需要的时候。”​我嗓子还没恢复,哑得很,“咳咳…那个组织的事情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

“别想那个组织了,你好好休养吧。”​秦约扶我坐起来,倒了杯水给我,“来,喝点水。”

我抿了两口,才继续说道:“谷殷饶那个人,你可以调查一下。他不是那个组织的人,好像是另一个组织。”

秦约皱了皱眉:“有没有什么特征?”​

“纹身图腾,可能是蛟龙,也有可能是依次顺序,由蛇到龙。”​我仔细想了一下,“徽章…上面的东西…一个云雾缭绕的山脉,有数字,好像是…024。咳咳…这个组织…也不会是善茬儿。”

​“我知道了,我会向老板汇报的。”秦约笑了笑,“这次还要谢谢你,让我放下了一个疙瘩。”

我摆了摆手,说道:“等我好了,你要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大可开口。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他起身走到门口,微微转头,“就在,我们进山守夜的那个晚上。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我微微抿了抿唇,目送他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觉得好了个七七八八,就去找主治医师商量着出院的事。

那医生掐着耳根子叮嘱我。

“出院也不是不行,但是切记好好做康复,不然你那腿会出问题。”​

​“还有,你胸口的伤,擦伤了肺,保得住命已经是万幸了。”

“另外,我再给你开个调理身子的方子,一天三顿喝着点儿,好好调养。只不过你脸上的东西,可能去不掉了。”​

我一一答应,向他道谢,便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

那天我没有通知任何人,一个人去了以南山门口的客栈。

后续的事,我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宋溪墨的汇报。

向以航带了一队人回了雪二爷家,洛聍和雪二爷终于有时间撒手去别的地方看看。

向以航只得以监护人的身份照顾向庭川。

而那个孩子,也来见我一次,似乎被吓得不轻,话少了很多。

那时候他问我:“大伯,那帮人那么凶,你不怕吗?”​

“怕啊,可是越怕,越要往前冲。”我咳了咳,看着窗外,“你要强,往前冲的时候,他们才会让路。”

​后来向以航跟我说,那天一个雷子在他们身边儿炸开,几个兄弟没躲开,被炸得粉身碎骨。

正好就在向庭川眼前。

​他吓坏了,一直在哭。

​我拉着向以航,同他说:“多陪陪孩子,他没有成年之前,我不允许他掺合商事,你要负责,把向家的东西拿回来。”

我挺放心的,经此一遭,向以航大概也能成长起来。

我把饮晖交给向以航,告诉他,等向庭川成年,再交给他。

苏家的事,我不太清楚,那边儿的合作一直是宋溪墨联系的,他跟向以雪,向以航一同商议,将股份重新分割。

最后拿着股份转移合同找到我的时候,我只要了属于老爷子该给我的那百分之五,再多的,一点儿没多要。

我没有经商头脑,都交给宋溪墨打理。

​宋溪墨和子桑乌留在了客栈,我也见到了风五。

以归已经重新下葬,我带着人进了一次地宫,将她的尸首放进棺材。

出来之后,我同向以航说:“我总归是比你大一点点的,如果有天我也撒手了,你就带我来这儿。”

向以航直说我在放屁,让我连呸三声。

我与风五算是​故友久别重逢,以归生日那天,我们坐在一起喝酒。

他转头看我,说道:“你瘦了。”​

我伤势还未痊愈,抱着酥油茶喝:“你倒是没变。”​

他的头发偏长,遮住双眼,五官端正,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冷清。

风五大我三岁,但是他常年在外奔波,​好像在我记忆里,他一直都这样,没怎么变过。

他撩开刘海,露出一双冷冽的眼,因为喝了酒的关系,眼眶有点儿红,红到了眼尾,凭添了几分柔软。

我盯着他看,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抿着唇将刘海放下。

​“阿北,我不放心你,正好外面的事我都处理完了,可以留下来照顾你。”

我笑:“五哥,你眼圈儿红了。”​

​风五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问我:“打算在哪儿休养?”

“去笙星台吧,我们自己去,把那里重修一下。”​

风五点头说好,第二天就跟我去了笙星台。

那里挺冷,他一个人腾出一间休息的房间,就开始一个人鼓捣,压根儿不让我插手。

我在这儿也算与世隔绝了,就把一些不重要的书全都搬回来了,用来打发时间。

风五把院子里的秋千架子修好了,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坐在秋千上,看着他忙里忙外。

风五跟我说,那天来救我,他也在。

我就问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个姓苏的,在你的通讯设备上留了一个跟踪器。也多亏了这个,我们找到了你的位置,那小子急疯了。”风五正搬着一堆废弃物往杂物间塞,“我们把整个笙星台上上下下翻了个底儿掉,都没找到你,但是我们确定了你在这里生活过。”

本来他们都快放弃了,可是苏戈就觉得,既然坐标在这里消失,这是我失踪的起始点,一定就有更多的线索与痕迹。

后来,他们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虽然拆掉了入口上放置的水泥台,却因为锁口和入口边缘都浇了铁水,​根本没办法直接打开。

苏戈一定坚持我在下面。风五也说,但凡有一点地方没有找过,就一定要打开看看。

就这样,风五亲自动手,把那道门破开了。

他们救下我的时候,是在晚上,又觉得我伤势太重,连夜送我去了医院。

我晃着秋千,轻轻咳了咳:“那倒是谢谢五哥救命之恩了。”​

“我一直觉得姓苏那小子娘里娘气的不靠谱,可这件事之后我才知道,他对你挺上心的。”​风五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他跟我说,哪怕你折在那儿,也得把你带出去。”

​我咳嗽着,低下头点了根烟,说道:“他现在有的忙了。”

“少抽烟,身子还没好利索呢。”​风五叹了口气,“他家那烂摊子他都收拾不好,凭啥让他跟着你啊。”

我低低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说道:“诶,五哥,帮我打张面具吧。”​

“成。”​风五看了眼我的脸,“会好的。”

整理笙星台,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月影给我发过来一封信,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

他跟星诀站在船上,背景是蓝天碧海相连,水天一色,是很好的风景。

背面有一句话:“谢谢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这小子当时偷摸跑了,我以为我跟他也就那样了,哪曾想,还真敢联系我。

风五当时瞥了一眼照片,然后跟我说:“那个矮个子的,是个女孩子。”​

我一脸惊奇:​“哈?这不是他弟弟吗?”

“屁的弟弟,他俩就没一点儿像的地方。”​风五拿起桌上的以归照片儿,举到我面前,“你看看你跟你妹妹,一母同胞,眉毛和眼睛都有几分相似。”

​我了然一笑,把月影的照片夹在相册里:“看来,又是一对不好开口的恋人啊。”

风五点了点头:“是呢。”​

“诶,五哥,你啥时候领回来一个?”​我笑着挪愉他,“有没有合适的?”

“没有。”​风五瞪了我一眼,“缘分这东西啊,看天意的。”

其实我觉得,那个时候的风五就是单纯的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而已,什么天意都是借口。

​……

那年的十二月,宋溪墨给我发了婚贴,帖子只有一句话:

“我希望你来看看我们的婚礼,希望过去的,都能过去。我在客栈等你。”​

我拿着婚贴跟风五说:“你看,这小子开窍了。”​

“子桑陪了他那么久,也值得。”​风五递给我一碗汤药,“去看看嘛?我给你准备好药。”

“还喝啊?”​我哭丧着脸,“你看看我都快喝成苦的了,浑身上下一股子药渣子味儿。”

风五挑了挑眉:“那不行,你说了不算,得身体好了才行。”​

我认命的把汤药灌完,跟他说去看看,随份儿大礼给他。

那时候我的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胸口的伤也不至于再换药,除了肺部有点儿小问题,都不算什么大事。

只不过反噬的痕迹,大概要伴随我一辈子了。

风五去过一次西疆,替我问了问那里的人,四处打听终于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他不忍心告诉我,我却是知道的。

​哪怕这个时代有再多的人试图改变历史,推翻阴暗,都抵挡不了那刻入骨髓的偏见。

我承认,谎言,偏见,都是推动历史与社会的潜在动力,可那些东西,往往都是一把刀,悬空在那儿,将断未断。

它永远都可能是压垮别人的稻草。​

我这样的人,大概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人前了。

我妹妹心里那个骄傲的哥哥,变成了一个怪物。​

我戴着半张面具,跟风五早早就去了​客栈,毕竟山路难走,去的时候,正好儿是跨火盆的时候。

子桑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迈过火盆儿,宋溪墨就在她身边儿,轻轻搀扶着她的手。

红妆万里绵延,连同那些伙计,嚷嚷着道喜。

​“这丫头得偿所愿了。”我将一张卡递给风五,“就是不知道,溪墨有没有彻底放下。”

“那些事,交给他们两个就好。”​风五把卡接在手里,抛了个弧度,“时间会解决一切,虽然有的东西无法解决。行了,我去送彩礼,你不去吗?”

“不去了,去送吧,趁着时间还早,陪我去看看老爷子。”​

“也行。”​

风五几步就跑过去,将卡递给了旁边儿的写礼人就走了。​

他一去一回也不过几分钟,还顺了人家一坛酒。​

风五拍了拍酒坛,笑道:“去看老爷子,没酒怎么行?”​

我抬了抬下巴,叼着一根戒烟棒,还是止不住的闷咳两声儿:“走吧。”​

虽然宋溪墨请了很多自己人,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不必出现在现场。

让一件事淡忘的方法,无外乎是远离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或事。

爷爷的墓地并不远,傍晚前,我们就到了,我站在墓碑前,将酒和顺手摘的乌兰卉放在墓碑前。

“爷爷,我来告诉您,向家的事,不是天命,是人心。”​我蹲下来,轻轻擦拭着碑上的灰尘,“幸不负所托。”

风五开口说道:​“其实我挺好奇,老爷子为什么独独对笙叔那么好?”

“因为父亲,是唯一一个在他卧病在床时照顾他的人。”​我顿了顿,站起身看着他,“还有一个原因,我们家,是钥匙。​”

风五皱了皱眉:“钥匙不是那小屁孩吗?”​

“怎么可能?”​我无奈笑了笑,“那还是个孩子啊。”

我跟风五说了说,一开始老爷子收养我们,​虽然目的不纯,但是他对我们是真心好,我也心甘情愿喊他一声儿爷爷。

以归看到的东西很少,因为她面前有我这个哥哥在。我看到的就相对要多得多。

我们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下一任家主保驾护航。

可惜爷爷的孩子都不太给力,爷爷也就一直没有放权,加上我父亲英年早逝,保护那一代的人没有了,他更不会将饮晖下放。

直到他去世,他将饮晖交给我,并许托我,从我这辈里寻找一个能够执掌家族的新一任家主。

如果我这一辈没有合适的,这个关系可以顺延下去。

老爷子相对的给予了我自由。

这是他给我下达的最后指令,​我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其他人的,不需要听。

所以完成这些事之后,我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我跟风五说:“我拿了老爷子留给我的百分之五的股份,那是我应得的。剩下的,我一点儿都不会动。”​

风五​勾住我的肩膀,说道:“没事儿,五哥养你还是够的。”

我们在野外扎了营,​那天晚上的星星格外的亮,月亮也足够皎洁,我坐在篝火边儿,听他跟我讲这么多年的故事。

他去了很多地方,也做了很多事。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了向家的庇护,他风五就是我的退路。

我认识风五很多年了,他以前是个小混混,打出来的名号儿响当当。我跟他交过一次手,那是一场拉他回头的赌局,最后是我赢了。

我去息烽那年与他告别,一别多年,​他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我偶尔咳嗽几声,他起身把热了的药递给我,我乖乖喝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得喝一辈子药了。

我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谷殷饶那个组织到底是什么?024​又代表着什么?他手臂上的图腾又是什么?为什么谷殷饶最后没有杀掉我?

风五问我:“怎么了?有心事?”

“没什么,有些事还没弄明白。”我叼着戒烟棒,看着篝火,“等我身体好了,一定要去弄个清楚。”

“我陪你一起去。”风五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去哪儿,我陪你去,想做什么,我帮你做。”

我冲他伸手:“那感情好,先给我根儿烟。”

“想得美!”风五拍了一下我的手,“你的肺好之前,想都别想。”

休息了一晚,我就感冒了。

第二天我们就回去了,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大概要下雪了。风五在笙星台的院子里辟出来一个花棚,种满了乌兰卉。

“阿嚏!”

我揉了揉鼻子,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看着风五打理花草。

“我都忘了你身子弱,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在野外休息。”

“五哥啊,过两年我就练回来了,你啊,就放心吧。”

“叩叩——”

​我转头看到苏筱敲了敲门,穿着厚实衣服的苏戈站在他身边儿。

​我抿了口热水,拉上了衣服上的帽子遮住脸上的面具。

苏戈几步走过来,​说道:“你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他瘦了,脸色也不太好。

“我没事。”​我眼见苏筱张了张嘴,便指了指花棚,“老苏,你去花棚帮帮五哥。”

苏戈点了点头:“诶好。”​

我看他进了花棚,便抬眼看向苏筱,示意他有话直说。

苏筱沉默了一下,说道:“苏家那边儿的局势,并不是特别好,家主要想回来,可能还得几年。”​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劝劝?”​我轻轻晃着秋千,“我知道了。”

苏筱有些艰难的开口:“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抵触…我知道您跟家主关系好,我也希望他能够跟您一起,这样他会快乐点儿,可他毕竟是长房长子…”​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这种事不该我管,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可求到我这儿了,我也不好拒绝。

人生在世,总有些责任是要自己去承担的。

我无法让他放弃自己的责任,让他陪着我一个怪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直待着。​

苏筱把挽着的袖子放下,看到苏筱在我旁边儿,皱了皱眉:“你又跟以北说什么了?”​

苏筱喏喏的垂下头:“我…我没…”​

“他问我身体怎么样。”​我抿了口热水,将咳嗽压了下去,“你家那边儿怎么样了?”

“没事,一切安好。”​苏戈坐到旁边儿的秋千上,“你的脸…”

“没什么。”​我把帽子拉了拉,“我一切安好,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苏戈垂下眼帘,一脸委屈,“我好不容易来看你,这么急着赶我走?”

“要下雪了,山路不好走。”​手里的热水渐渐散去了温度,我隔着朦胧水雾望进他眼里,“老苏,你那边儿如果棘手,就不必来我这儿了。”

“你这么想?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苏戈眼眶发红,“你就非要把我锁死在那个地方吗?我家世代都是贼,我也是贼,就算我穿了猫的衣服,那也变不成猫!我非得生活在黑暗里,你才高兴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垂眼看着地面,“你想要挣开那道枷锁,就得舍得出决心。你不想活在黑暗里,不是你离开了黑暗本身就可以的。你是个贼,可我是个待罪之人,你跟着我,那叫从犯。你哪怕离开了家,跟我在一起,也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跳出来,跳进另一个深渊。”

苏戈气急败坏的吼道:“那不一样!”​

“那什么一样?”​我抬眼看他,“脱离黑暗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你所在的地方,抬出黑暗。这个时间会很漫长,也会很困难,你要坚持下去。”

苏戈拽着我的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可我不想,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当那些东西都不存在,这不好吗?”​

“可你身体里,是家族的血液。大家族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像我那样,可以轻易脱身。”​我轻轻按住他的手,“你想来,随时可以来,但是现在,要把你那边儿的事处理干净。”

苏戈沉默了许久,哽咽着开口:“你有没有…”​

我打断他的话:“没有。”​

死一般的沉寂在我们之间蔓延,​苏戈从我手里抽出手,站起身,轻轻说道:“我知道了。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我攥紧了秋千绳,摇了摇头:“没什么可…”看的…

​话还没说完,苏戈一把将我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我微微垂头,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

苏戈手里的面具掉在地上,他跌退两步:“怎么会…”​

他救我的时候,是在夜里,又因为着急,没有看到这张脸也正常。

​“很难看吧?”我拉了拉帽子,“你走吧,别恶心到你。”

苏戈傻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苏筱拽了拽他,把他硬生生拽了出去。

天空飘雪而下,我目送他们一路走远,方才弯下腰,捡起那面具扣在脸上。

风五靠在花棚边儿说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可我就是要让他以为,我在误会他。”​我脚尖儿点了点地面,轻轻晃起秋千,“苏家的事,我们再有心,也没办法插手。他要想改变现状,还得他自己动手。”

​“下雪了。”风五抬手接住一片雪花,“我们回屋吧。”

​我点了点头,乖乖回了屋。

​风五跟我说,他们刚走,在外头偷听了会儿。

我就说:“那感情好,省得他不懂我的意思。”​

​风五把药端给我:“何必呢。”

我把药一口喝完:“是啊,何必呢。”​

那天的雪下的很大,我没有留他们,吃了药之后,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风五问我:“你喜欢他吗?”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却蓦然咳了咳,睁开眼看着他:“你看,我是个待罪之人,我受这些苦,是我罪有应得。如果这反噬永远下不去,这肺永远不会好,五哥,你会像我一样,拖累别人吗?”​

“我不会。”​风五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半晌他又说,“会好的。”

​“他是家主,要担起的,是一个家族的未来。”我坐起身,“而我,只是个俗人,要走的路,与他不同路。”

我慰风雪聊以情,曲终人散莫相逢。

风五坐在床边儿,抬眼看着窗外,然后蓦然笑了笑:“小老板,从今儿起,我照顾你。哪怕史书留骂名,我也与你一起承着这风险。”​

​我笑了笑,闭上了眼:“五哥,我这人仗义得很,总不会让你背骂名。”

他帮我掖了掖被角,默不作声下来。

……

笙星台被烧了。

在新年那天,我被风五救出来,​一场大雪,扑不灭那把大火,烟呛入嗓子,我咳得愈发厉害。

风五背着我,目光死死地看着,双瞳映照着猎猎火焰。

乌兰卉的花瓣被烧的破碎,纷飞在烈火中,卷落于我们脚下。

“咳咳…五哥…别看了。”​我剧烈咳嗽着,抬手遮住他的眼睛,“我们还活着…咳咳…就是最好的事了…咳咳咳…”

“查。”​风五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一定查出是谁干的,让他们付出代价。你跟笙叔知星姨的回忆全在这儿了,我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毁掉的。”

“五哥…咳咳…带我离开这儿吧。”​我闭了闭眼,“我有些累了…”

​他声音平静下来:“好,我带你走。”

​我们离开了昏城,谁也没通知,谁也没告诉,我将一切线索断掉,与风五去了​他的盘口。

风五​的盘口在囖塔垭的圣德嘉,那是个极度自由的国家,我们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停驻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我进入了无休止的康复训练和休养中。

​对我而言,离开了昏城,并非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风五查到了一些线索,他还原了监控,把照片收进袋子里,然后拿给我看。

我在那些照片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人的背景,还有放大细化的手部特写。

他手腕儿上,纹着一个凤凰图腾。

我仔仔细细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风五开口说道:“这人,像是那天跟姓苏的那小子一起过来的人。”​

“苏筱?”​我皱了皱眉,“不可能吧。”

“我会再调查的。”​风五摸了摸后脑勺,“也罢了,你好好休养,别操心这事儿。”

我没有吭声儿,后来他查了什么,我也没有过问。

或许后来根本也没有线索了。

风五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足够忠诚,有什么情况一定会告诉我的。

后来他告诉我,已经将盘口向钦克萨内部发展了。不出两年,就可以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跟我一起回去了。

囖塔垭是个很好的地方,可我开始想念钦克萨,想念以南山脉的风雪。

我到底还是清醒的,在我的身体没有彻底恢复之前,我一定不能离开这儿。

在这儿,风五​一定可以护着我,但是在钦克萨,则是未知数了。

囖塔垭的风景很好,彼时我的腿康复时,坐在外面晒太阳,望着钦克萨的方向,咳了几声。

​我一定会回去,一定会查到谷殷饶的那个组织核心所在。

以前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坐在一个地方过,要么在海上,要么在山里,要么在路上。

现在觉得闲了,坐在太阳底下一想,有些事也已经清明起来。

我喜欢那样冒险的生活,喜欢为了一个目的走在路上,​如果我会死,我希望是在路上,而不是像一个废物一样干坐在这儿。

​那时候爷爷也喜欢晒太阳,我总觉得静不下心,现在我同他一般,只觉得囖塔垭的风景再好,也不属于我。

所见之处,满目疮痍,所行之路,满是风霜。

原来那时候老爷子晒的不是太阳,​而是在回头看着来时路。

我低下头,点了根烟,边咳嗽边吸着烟,然后抬起手,接住了一抹阳光。

那阳光漫在指尖,划到衣袖上,落在脸上,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我勾着唇角,轻轻眨了眨眼。

只不过是停下来歇歇,歇够了,就会启程的。

脚步声响起,我没回头,却知道那是谁。

风五开口道:“在想什么?”​

“我想重新出发了。”我微微侧头看他,“我想念昏城的山海。”

风五微微笑着:“你想回去,那就回去,你想做什么,那就去做。我知道我困不住你,你身上的伤痛也不会成为你的枷锁。我很快也会抵达你身边,保护你。但是在我抵达之前,你要保护好自己,要是再伤着了,我就把你捆在囖塔垭。”

我懂他,亦如他懂我,风五认识的那个我,从来都是砥砺前行在路上的人,而我认识的那个风五,一直是当年那个和我打赌,心甘情愿把一切交托给我的少年。

我的故乡,在一个有山有海的地方,爷爷说,这儿的山和海会吃人。

比这儿的山海更恐怖的,是人心所向。

我终将回到我的故乡,回到那个有山有海的地方,回到那个载满了永身痛苦和美满回忆的地方。

我站起身面对我的挚友,衣摆轻轻晃出一个弧度,微微勾着唇角。

“我在钦克萨,等你归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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