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龙)何夕酒馆第十二章何为今夕何为明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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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了。
夜当然是黑的。
“我来的是不是晚些。”
“洒馆吗,怎么会怕晚。”
“啊,这个我真的不太知道。”
一个看上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找了椅子坐了下来,看着那些琳琅满目叫不出名字的酒,他望着时雨。
“可不可以给我来一杯淡些的酒,便宜些的。”
时雨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个淡法。”
“就是那种喝了不醉的,我不太会喝酒了。”
不会喝酒来什么酒馆,有他妈病吧!心中的牢骚和暗骂连时雨自己都没注意。
出于职业道德时雨还是给中年人倒了杯酒,就跑到了青铃身边妄自尊大的说起闲话。
“那个中年人很奇怪,是不是混酒喝的。”
青铃抬头轻描淡写的看了看中年人,莞尔一笑。
“不要以貌取人,要是有故事就免单了。”
时雨吸了吸鼻子,还是懒在这儿不动弹。
青铃笑着说:“怎么,不好奇吗?”
“今天店里客人少,没几个有故事的。”
青铃推了他一下。“那个人就有故事,走听听去。”
时雨无奈的跟着青铃向中年人走了过去。
这个有些邋遢的中年人若有所思的盯着酒柜,杯里的酒到是不见少多少。
“付不起酒钱,讲故事可以免单。”
时雨冷冷的说。
中年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时雨一眼。
“你喜欢听故事吗!”
说完他拿起杯子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放下杯子后,示意时雨倒酒。
“一杯一个故事。”时雨没好气的看着中年人,又倒了一杯酒。
中年人也不介意。
“故事讲起来很美好很有趣,或者也很跌宕起伏,但生活中却是很平凡很没劲也很枯燥无味。”
时雨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么多废话,和放屁有什么区别,是让你讲故事也不是让你讲生活。
旁边椅子上睡意正酣的大橘猫被中年人的废话惊醒,不屑一顾的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青铃却很有兴趣,她找了张椅子坐在了中年人旁边。
中年人饮了一口酒,开始叙述起他的故事。
我中专毕业那年,工作也没什么着落,就随着父母在农业所那包了几亩地培育种子,那地里全是大棚,说是和美国合作的项目。大棚里全是青椒,那青椒的个头很大,皮也很厚,平均每个青椒都有一斤左右。
那时农业所的科研员说,那是太空种子,种子经过太空就会基因突变,才会产生这么优质的青椒。实际上那几个科研员也不知具体情况,大多也是道听途说。
后来我想了想,那或许就是最早的转基因产品,那时美国人在这里培育种子,回去种出来当水果吃,当然这都是我的臆想,具体的也说不明白。
接着中年人又开始说起了转基因产品的食用足否有益健康,他还谈起了对网上一些争论的看法。
时雨听的都腻烦了。
椅子上的大橘猫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中年人的废话打扰了它的美梦。
青铃也皱起了眉,这中年人也不象是在讲故事。
中年又饮了口酒,抬起头看着青铃和时雨,咳嗽了一声说道:“啊!对不起,喝多了,废话就多了。”
时雨心中想,那点酒,度数又不高,还喝多了,一定是没有故事想赖账。
中年人也不看时雨的脸色,他说道:“能不能给我一页纸和一管笔。”
时雨没有动弹,他觉得这个中年人就是在拖时间。
青铃笑笑找了笔和纸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冲青铃点点头,表示了谢意,抬头看了看头顶,眼里有一片青雾飘过。
“年轻时喜欢读书写字,喜欢远方,但没能力实现,就有些抑郁了,又不能和别人说起,那个时代也没多少人相信这个。”
“我喜欢边写边说。”中年说。
那个秋天,青椒长的特别好,又红又大,就像是傍晚的红太阳。
那时我们几家轮留看地,北边一个窝棚,南边一个窝棚。南边那个窝棚就我一人,我喜欢在晚上就着夜光看书,没有夜光就打手电,也没人和我抢这差事,又没什么危险,看地不过是图个安慰罢了,没有人去偷青椒的,何况白天时青椒皮他们随便扒,把籽留下就可以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夜晚。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那时也许是读古龙武侠小说的缘故,天太黑就想着一些刀啊!血啊!这些乌七杂八的东西。天黑的虽到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可我这带着五百度大近视镜的睁眼瞎也不敢乱遛哒,手电又不亮了。那天特邪门手电刚换上没多久的电池就是不太亮,我就胡思乱想中躺在窝棚里迷迷糊糊的半睡着。
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象是什么动物的脚步声,我‘唰’的就坐了起来,汗毛孔都渗出了冷汗,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那一晚总感觉一惊一乍的。
我爬起来拎着手电偷偷的走出窝棚,天气不是很好,还有风。那脚步声没了,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也分辩不出是猪脚牛脚还是人脚留下的印子。我感觉对面那片小树林有异常,就向林中走去,也许是我感觉错误,根本就没有什么脚步声,我心里是这么想,脚却没停下。到小树林要经过一片黄豆地,那里豆子不太高,龙葵秧长的却很茂盛。我半猫着腰在龙葵秧中间穿梭着向小树林靠近,总感觉自己反而像个贼。
靠近了小树林,我惊呆了,汗毛都束了起来,那里有个庞然大物正趴在地上。
现在说起来有些夸大其词,那时的我有些幻觉幻听,那东西实际上没我想象的那么庞大。
中年饮了一口酒,看着旁边的大橘猫停了下来,大橘猫正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身上的毛也坚了起来。
故事讲到这象是个开始,中年人又没有开口的意思,时雨有些急躁,他正要开口询问,见青铃冲他直摆手。既然都不急,时雨也不急了,他假装悠闲的剪起了指甲。
中年人又喝了口酒。
问道:“这酒馆为什么叫何夕。”
时雨不理他,故事讲了一半,正在兴头上,他竟然嘎然而止,实在是个无良的‘说书’人。
青铃笑了笑。
“想听故事吗,那就把你的故事说完吧!”
中年人会心的回报一笑。
我就躲在龙葵秧下,看着那怪物。
当时我想,那东西无怪乎是人、是鬼、是某种动物。如果是鬼的话,我不会害怕,这世上还有比人更可怕的吗!何况我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既便有灵异之事,科学也说不通,也不见得让我遇上吧!如果是动物,就麻烦了,虽然人很厉害,可是我一个人还不是动物的对手,那庞然大物看起来像狗熊,如果它过来,我就装死,书上是这么说的。那时我完全锈逗了,农业所周围也没什么山,更没什么森林,有的只是小片白杨林,又哪来的大型动物,别说是狗熊,就是老虎到了这里也会连骨头都没了,该卖的卖该吃的吃,又怎会有活着的野生动物跑到这里。那么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人了,野人。我真佩服那时的我,脑子就象一锅粥一样,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那一晚我就真以为自己遇到了野人。
从我的角度看,那个野人在地上拱来拱去的,他听见这边有动静就站了起来。我的动作很轻,还是没有躲过他的警惕性。
野人看向了我,我没有逃跑,还靠了过去。
尽管我最怕的是人,还是做出了最勇敢的决定。
到了近前,我又一次惊呆了。
那个野人我认识。
中年人又停了下来,喝光了杯里的酒。
时雨听的入神,这回他主动给中年人满了一杯,等待着中年人继续说故事。
“他是谁,半夜三更的跑小树林做什么?”
青铃问。
“他肯定不是偷青椒的,哈哈。”
中年人难得的一笑,他抿了口酒。
“他有精神病,也就是我们说的疯子。”
中年说道。
那时树林里有很多青椒,是恍果。培育青椒籽时,都会有些没有籽的果实,我们称之为公果,虽然这理解不太正确,但我们当时就这么叫的,公果口感不好,人们吃青椒皮也不愿意吃那些公果,就把公果都丢到了林中。
那天我看到是疯子,握紧手电的手才松弛下来,那时我准备遇到歹人时用手电砸他。我打着了手电,那点光虽然微乎其微,可是我感觉他能照亮世界。
我看到疯子的面前放着一个破袋子,里面装满了丑陋的青椒。
“你怎么跑这来了。”我问他。
疯子不答话,他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破大衣,走起路来真像个大狗熊。
“你就吃这个。”
我想给他搞些好点的青椒,就象那种落山的太阳一样红的大青椒,但又没舍得,一个青椒里面的籽能卖上几十元钱。恍椒已经没有了,林子里的都是半个月前扔的。
疯子拎起青椒袋子向林外走去。
我还想和他说几句话,但还是闭上了嘴。
“你们是不是很怕我。”
疯子忽然回头问我。
我没回答。
疯子说完又转回头,他走的没有了影。
他根本不需要答案。
中年人喝光了杯中的酒,略带伤感的说:“一个月后,疯子死在了一口楛井中,井底有一个小水坑。他死时屁股朝天,头栽进了水里。有人说他是去喝水,不小心溺死了。也有人说他是躲避寒冷,栽到水里溺死的,那时是秋末,天很冷的。还有说他是掉进井里的,出不来后死的,或者是自杀,总之不是他杀。”
中年人又喝起了酒。
“这个故事讲完了,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青铃点头说。
中年人说道:“他小学时死了妈,中学疼他的奶奶又死了,他还是那时很红的国营厂的工人,后来一个工友死在他的面前,他就干不了活了,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疯子的弟弟那时念住宿中学,姐姐嫁了人,父亲怨恨他不好好工作,不让他进家。他的父亲实际上想找个婆娘,有他这么个累赘,谁还肯嫁。
中年人补充说。
他指着喝光了的杯子,对呆呆地时雨说道:“来杯烈的吧!便宜点的。”
时雨回过了神,问道:“你不是喝不了酒吗?”
中年人叹了口气。
“今天想醉呀!”
他看着时雨把杯子倒满后,说道:“有些事说出来就轻松了,我年轻时喜欢喝酒的,那时的我整天呆在屋中不见人。后来母亲给我订了门亲事,我不满意,结了婚后我喝醉了,就打了她。又有一次我吃多了安眠药,又喝了酒,她发现了把我送到医院,洗了胃才活了过来,算起来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中年人舔舔杯中酒。
“很辣啊!那时感觉不到。”他小饮一口后,接着说“从那以后我就戒了酒,有些事怎么也得去面对,生活没有诗没有歌,更没有远方,只有苦辣酸甜。”
中年人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老板我的故事讲完了,至于我和她也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你不想知道这酒馆为什么叫何夕了吗?”
青铃问道。
“何为今夕何为明夕,知道不知道又何妨。”
中年人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那个疯子是我的邻居,我们俩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上学时是前后桌,今天这个日子,就是十多年前我见到他的那个晚上。”
“也许我应该给他一个象夕阳一样红的青椒,可是我没给他。”
中年人的话传来,他已经出了店门。
青铃和时雨坐在哪里很久。
“为什么是青椒不是红椒。”
时雨挤出一点笑容。
青铃也笑了,她看到桌上有散落的纸币。
“时雨,去把钱还给人家,说好了讲故事就免单的。”
时雨跑出了店门,青铃看着对面冰雪连天的幕布,摇摇头去后屋取外衣,她感觉有些冷。
青铃出来时,喊道:“时雨,把那个幕布撤掉,无良的导演排完戏也不把道具搬走,下次在来排戏不给他当女主角了。”
想了想,青铃拍了拍脑门,这记性。人家导演送给自己的酬劳,又忘了。
那个导演自己写自己拍,当导演不易,写作更不易啊!
那个导演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想来也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看到时雨还在呆呆地看着桌子发楞。
青铃回过神来问道。
“把钱还给客人了。”
“没看见,今天邪门了,外面的路灯都不亮了。”
“算了,你发什么呆。”
“那张纸呢!客人没拿呀!”
青铃也想起了那张纸,中年人在那上面不知写了什么故事。
“死胖子呢!”
大橘猫也不见了。
“死胖子把那张纸叼走了吧。”
青铃玩味的说。
“怎么可能。”
“又怎么不可能。”
“他还会来吗?”
“谁知道呢!”
夜。
外面漆黑一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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