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阿晨终于在今早被发现了，他的尸体横陈在楼梯的拐角处，在这个位置，每天早上九点到十点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阳光可以铺满他的身体，可是尸体徒添温度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已经死了，在那里静静地的躺着，这个房间也少了几分聒噪，只有外面的零星的几声鸟叫能稍微填埋这被抛弃了的寂静。

        阿晨死去已有三天了，在现场的一位警察是这么说的，反正谁也没见过他是怎么死亡的大家也都这样默认了，不过死了多久和为什么阿晨会死去现在倒成了一个饭后谈资了。活着的时候可没有这份殊遇。此时外面聚集了许多人，老人孩子中年妇女年青人等等，这在平时是难得一见的，大家都默默关着房门互不相交，今天终于得以一见了，可阿晨是否想见到这番热闹呢，这又无从所知。街里邻居之间对阿晨没有什么印象，大家说他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往，为人处事又缺失圆滑，可事实上也没有几个人认真的跟阿晨相处过。这些评价从哪里传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阿晨的尸体是被一位走错路的外来客发现的。他本想来问问这剩下的路程该何去何从的却摊上这等事情，外来客说他发现尸体时也不害怕，说的绘声绘色，有滋有味的。其实我们也没有觉得害怕，阿晨梳洗得干干净净，身上着一件清爽的衬衫，头发也理得整整齐齐，表情淡然，也似一个在熟睡的人，将在某个时间缓缓醒来。

      回忆慢慢清明起来，人们一个个开始擦拭灰尘，试图将关于阿晨的回忆重新放出光芒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总结出一个无法想象却又符合大家臆想的结论——为情而死。无法想象的是阿晨也会有爱情，平时的形象放在恋爱中又有怎样的表现？这样只关注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碎生活的妇女们绞尽脑汁。而符合现实的则是警察在阿晨的床头旁发现了几本书，这几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秋叶依昔轮回她的等待/在这样季节/我站在蔚然的时空/欣赏天地间那一袭背影/一切都是模糊的/唯有那背影是真真切切/伴着7秋叶摇曳在我的心空。大家都是市井小民，被生活压弯了弯腰，关心的无非就是茶米油盐，无心提高文学上的造诣，看后也一知半解，唯有这“她”似独占江山，将大家引向爱情上面，这样的结论在跟他人谈论起来也充满奇幻色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时脑子又重新活络起来，想象出来的情节都可以做电视剧的剧本了。没有他杀的迹象，也没有亲属哭天抢地般地要求警察细查，众人都言为自杀，案件也草草了事，最终结为自杀案，剩下的就是通知家属来确认。最后阿晨成了一撮灰，被囚禁在一方小小的骨灰盒中，只待他的家属来取。

      家属来的那天已是黄昏时刻，几朵云悬在天空，天空也谈不上澄澈，却也是送别的好景色。夕阳的葬礼正在举行，而阿晨也真正离开这片土地。他的家属脸上没有过多的悲戚，只是捧着盒子与黄昏并行，逐渐走向黑暗，然后消失不见，从此逃离生活。我记得那几本书扉页上的诗，它无关乎爱情，因为它的名字是《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阿晨刚来到这里也会跟我打招呼会跟我谈话，刚来的他穿着洗的略旧的白衬衫，拎着一个小小的包，所带的物品并不多，匆匆忙忙的搬进了这里。他从贫穷的一个小地方逃离出来的。他谦卑的和大家相处，会主动帮忙，会和大家打招呼，会问：您吃饭了吗。我还隐约记得自己父母的一次谈话，大致意思是阿晨问街坊邻里们借钱，好像是老家人得了肺病住院了急需治疗费，那人的性命已经岌岌可危了，可我的父母和大多数的人最后都没有借给他，大家的理由都是怕最后阿晨不想还钱，赖了这笔账。而我一直觉得阿晨人很好，想着为什么大人们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想着的还是钱能不能要回来，我从也没向我的父母询问过，作为一个小孩，问这样的问题难免会受到批评，被骂不懂事，还是不问为好的吧。再尝试拂去记忆上的灰尘，窥见一丝丝过往的印记，好像他说他的爱情早就死了，早就腐烂在漫长的时光中了，只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跟我讲过话了，他的爱情死的比他还早，最后却也能成为他死亡带来臆想。

      这是我关于他所剩无几的朦胧记忆，也许在某一天也会沾满灰尘，难以再被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