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雪中的少年
转眼快过去了十年,我不知道中考的那次见面会不会是此生与你的最后一次见面。
时间让一切记忆变得平静悠远,也许是尝了太多的苦楚,亦是大脑对自我的保护。总之,太久没有过关于你的梦,关于你能给予我的痛。
文字很容易写的矫揉造作。心情也好感悟也罢,只能深深地刻在心里,无法久久地存于纸上。关于你和后来无数个因怀念而流泪的夜晚,真实的胶片早就被更多的琐事冲碎。我只能用我的幻想,我的妄想,我的痴念,记录下此刻的心情的投影。
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雪天,为数不多的相伴走在操场上。细碎的雪被风吹地动荡不安,迟迟不肯降落。像是满天的小飞蛾,禁不住太阳的诱惑。命运怜悯的让它们安然降落,它们却固执的想回到光源的那端。仔细想来,我和它们是一样的,原本可以成为人群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存在,原本可以普通平静的度过那段时光,可是不安分的思想正处于破土而出的时段,妄想着到达向往的光源。显然,我错了,我的做法就像是飞蛾扑火。无知和狂妄裹挟着我,那之后的数年,我都在为此接受惩罚。
在漫天的雪里,我已然忘记了交谈的内容。可能是某次考试,也可能是你家那只可爱的猫咪。我们仅仅走了半圈操场,然后就回了班级。可是这段记忆,成为了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支柱。敏感脆弱备受排挤的我,永远记得那个从背后追上我的少年。如今这种行为会被嘲讽没出息或者恋爱脑吧,可是,可是,人在寒冷的时候,都会不禁贪恋一根火柴,哪怕并不能带来多少温暖,也会引起很多美好的回忆与幻想。
对于一个精神刚刚萌芽,正在经历生长阵痛,还要被无情扼杀的我来说,真的很需要一个能交谈、能给予我很多温暖和理解的人。于是年幼的我定义这段关系为爱情。是的,早恋,备受批判的早恋,我最初最初的依恋。
如今想来,我根本不懂爱情。时至今日,我也不能很好的理解爱情。可能是第一次的错误观念一直影响我至今,也可能是我一直在逃避、恐惧,均来自于第一次的痛苦。
我不愿回忆,也不愿书写。我无法和解,也不愿原谅。那段时间我读《红楼梦》,读《窄门》,读一切和我年龄不符的书,读一切爱情,美好的,凄惨的,荒诞的。没有人知道,我不和任何人说。所以我的思想可以像野草一样漫无目的的不受控制的生长,因为我不说,所以没有人来约束我,这或许是一切的祸端。年幼的孩子更容易受狂妄的侵蚀,而且我尚且没有学会圆滑的在世间存活。竟然称之为是存活,我还没有步入社会,就已经觉得在存活。总之,精神蔓延了,行为发生了,伤痛上身了,伤疤留下了。
从此你成为了我心中的雪,当我沉重的呼吸着哈尔滨第一场雪的冷冽时,无法不想起同样洁白冷冽的你。中午的散步,在记忆里变成了月轮皎洁下的相拥。我在脑海里幻想和你相拥的样子,只敢在幻想中与你触碰。你就像雪一样,晶莹、纯净、易碎。我本该是同样与你共舞的风,可却误解自己是旁观的月光,看着你飞舞、盘旋、融化,不发一言,回应冷漠。在我们正式破裂再无言语之后,每次想到你,都会在我心里下一场雪。
我沉重的躺在回忆的大雪里,那天散步的身影成为了我的火柴。脆弱的木杆、微渺的火焰,在大雪里孤寂的燃烧,燃烧。在我心里炽热的发光,发光。那是我乌托邦的雏形,是我的密园,是我不愿诉说的温柔乡,是我对爱情的全部理解。这理解是错的,可是我不愿意更改。所以在后来失败的感情和人际关系里,无数次的动摇里,都会想起你。我骗自己本就该是这样发生的,于是加深了错误的观念。可笑,就算知道是错的,我也不想改变。
我第一次觉得对一个人有无法弥补的愧疚,迫于压力,和我内心的恐惧,还有对你幻想的破灭,我们在能见面的最后一年里一言不语。当别人都在享受天真的快乐时,无人知晓,我已经能深深共情情感小说里爱而不得的绝望。是的,那个年纪,真的是绝望。不像现在,已然凉薄又麻木,觉得遗憾又平常。我辜负了你雪一样纯粹的爱,此后我又辜负了很多其他夹杂着欲望的爱。
我很想再见到你,但是我只想见到那场雪里的他。时间在我的乌托邦里凝固,我和我的少年之间,隔着长达十年的大雪。我知道一切都不会重塑了,当时的事是,如今的事也是。太多年的执念,让我不可能在现实中见到梦境里的人,即是是你出现在我面前。我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不愿意走进现实的生活,痛恨自己总是加固虚妄。
要是没见过就好了,我时常这样想。但又真切地感激那段破碎的日子所塑造的破碎的自己。雪中的少年终要走进雪里,现实的我终要死在现实。放不下,又坦然的说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