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数拉法（3）

云时虽然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看着来来往往的车。不知道过去了什么人，不知道过去了什么车。

笑还是笑，只是很空洞，空洞得发飘。云时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原来高大挺拔的身躯因为坐在沙发里，整天窝着，已经佝偻，走路也不复从前的踏实，稳定，脚底下像踩着棉花。

云时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是，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拒绝的人太多了，云时年龄也差不多了，人家不请他干活了，他也不想干。

这一日，连升从远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来。

连升是云时的发小，两个人从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七十年的交情，七十年的友谊。

连升年轻时也是能人，单干以后，连升就买了拖拉机，是村上最早的一批。生意很好，早上天明出发，晚上很晚才回来。

生意越接越多，一个车不够，就买了第二辆。一个人开不过来，就雇人开。每天数钱，在梦里都会笑醒。

有一次车坏在路上，连升钻到车下修理。谁能想到，有辆大车就撞上来，当时一条腿就没有了。

住院，休养。只能住拐杖了。

云时去看他，他还笑呵呵的，说，车是开不成了，再干点别的。

拐杖一拄就三十年。他在家里就找点能坐下来干的活儿，车都卖掉了。家里虽然比以前冷清，家境还能在村里维持中等，比云时家要差一些。

朋友一起，只是聊天喝酒，谁去谈论你好我差，云时没有那么无聊，连升也不会自找不痛快。

连升，已经到云时弟弟家来过几次，要云时帮他干点小活。云时一直拎不起精神。

今天，连升是第五次来了。

打过招呼，两个人互相发烟，抽一支再说。

“还是那个事儿，你今天就给我做一下。”

“做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吗，盘个水槽，补点墙洞。”

“拿不动泥刀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我就看上你的手艺，今天无论如何，你过去看一下。泥刀我给你拎。”

拗不过，真拗不过。

云时用手撑一下，竟然没有动，没有从沙发里撑起来。搁以前，这是事儿吗？以前，云时哪里会坐在这里无聊。

再撑一下，像竹节虫，关节好像锈住了，一点一点升起。

“去看看！”很简短，应该用感叹号，其实说得有气无力。

说出来就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