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

        高挑而消瘦的老头，弓着背，左手拄着一把黄色的透明伞，右手拎着一个印着商标、洗涤得柔软的环保袋。他步履蹒跚，大腿一用力，小腿便惯性地拖着脚，挪动一小步的距离，洞洞鞋摩擦着水泥地，划出岁月的声音。

        菜市都准备收摊打烊，商贩向地板泼了一桶水，清洗这油腻腻的肉脂、菜叶，以及一天的疲惫。摊位上仅剩几份蔬菜、烧腊，大喇叭在一旁喊着：“特价！特价！”

        老人的眼珠转了转，侧耳向声源处，脚步放缓0.01秒，又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商贩拖着一大捆腐坏的剩菜垃圾，所经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青绿色液体。至垃圾点，商贩用力一甩，而后拍拍手，伸了伸懒腰，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垃圾点散发出阵阵恶臭，苍蝇围绕在上方打圈。熟透的百香果不知道被哪个粗心的家伙不小心踩到，粘稠的果肉混着籽，软绵绵地趴在马路上。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老人却在前停下了脚步，眼里大放异彩。他支撑着膝盖半蹲着，伸出修长的手臂，够着了那件宝贝。他欢喜地拖着那件宝贝，尽可能地挪开脚步，走得快一点，生怕有人半路拦截抢了去。心想着：孙子又有新玩具啦。

        那是一辆蓝白相间的儿童自行车。

        他家里堆满了破破烂烂的玩具，都被他擦拭得铮亮。等着哪一天，孙子回来看他，他把这些宝贝全送给他的心肝宝，然后他的心肝宝亲昵地亲亲他的脸颊，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见到他的孙子。

        桌上，照片里的小男孩白白胖胖，吃着一根粉色棒棒糖，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