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老徐

今天考完高数，手机里弹出我妈发来的微信：老徐走了。

哪个老徐？走了？走去哪了？ 我害怕是那个老徐，慌慌张张给我妈打电话，但是接通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隔着屏幕听见小姨熟悉的声音却在哭嚎。 真的是那个老徐，我的小姨夫。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我妈和我说“你好好的啊”，我轻轻按了挂断。

我靠在路边的 树上倚了好一会，三点五十七的阳光很暖和，毫不保留地都盖在我的身上。耳朵里是路上来往的谈笑，我拼命集中注意去想 小姨夫的模样。 老徐是个肥肥的小姨夫。最近一次见他是开学前，家里有亲戚办喜事，他挺着大大的肚子，迈着短短的腿，关于那天他到底穿 的是黑色的短袖还是白色的短袖我已经记不起来，只记得他那样可爱地走着。

老徐对我很好，小姨和老徐有个儿子，是个特别 可爱的小男孩，我记得大概在我十二三岁的暑假，我住在小姨家，每天早上起床就是陪这个小表弟玩，我听着他不完整的说着 他的世界，陪他搭积木，陪他滚地板，陪他滑楼梯，而这个小家伙会在我写作业的时候凑来肥嘟嘟的小脸，让我帮他拿一支 冰棍，又或者在小舅舅（小姨的亲弟弟）接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丢下手中的画笔，拉着我的手看他的杰作。老徐白天的时候都不 在的，他都是晚上才憨憨地进出厨房端菜上桌。然后洗碗。帮小表弟收拾玩具。

后来，暑假快要结束，我妈妈来小姨家带我走 的时候，小姨一边帮我折衣服，一边问我妈能不能多住几天，小姨夫却在厨房帮我装肉串，竹签鸡肉，小心翼翼地溜出厨房 给我妈，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天昏黄的路灯照着小姨夫笨拙的脸，他的眼睛还是被肉挤出一条缝。我坐在妈妈的后面回头 看，小姨夫就像颗巧克力豆一样慢慢融化在晕黄的光圈中。

那年的暑假好像是我现在能回想起和小姨夫呆得最久的日子，其他关于小姨夫的记忆好像都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有次家庭 聚餐，我妈妈悄咪咪让我看小姨夫，我看他盯着白开水的杯子发呆。我问妈妈怎么了，我妈附在我的耳朵旁边说，她刚看见 小姨夫在桥前的饭馆啃两个大猪蹄，她和小姨夫打招呼，小姨夫尴尬地握着猪蹄，然后恳求我妈不要告诉三奶奶（就是老徐的 丈母娘），我妈笑着说好的。

我听完“噗嗤”笑了出来，难怪小姨夫减肥多年都没瘦下来，原来把抽烟的钱省下来加餐。 大人们的事我知道的不是很多，隐约只知道小姨夫觉得配不上小姨，拼命努力，很宠小姨。

我还是不太确定这是事实。这般可爱的小姨夫就突然走了。但是我看到小舅舅在怪小姨夫自私，让活着的人痛苦煎熬，我的 鼻子酸得差点哭出来，我把手机关了放进口袋，戴好帽子走回宿舍。我不知道能和谁说老徐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 忍着眼泪。老徐是我最亲的家人，他永远那样憨态可掬，他不是自私的人，如果他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我猜他一定要亲眼 看着小姨抱上孙子。但是人事无常，有人劝我珍惜眼前人，有人祝愿逝者安息，可是眼前人痛不欲生，逝者不舍离去，无常的 命运安排于我们无力改变。

老徐你放心，我吃了你的竹签鸡肉，我会努力学习，带好小表弟，照顾好你的女人。

我很想安慰小姨和我的妈妈，可是对着对话框我打不出字，

单单问了一句，哭了？

我妈回：“你小姨快哭死了”。

我憋了好久 的眼泪和难过在这个凌晨肆意发酵，老徐，真的走了。

刚刚打了两个喷嚏，我站起身套起外套，又蜷回我的椅子，眼睛里打转的眼泪已经干了，而我没办法抱住小姨，也不敢想象 小表弟的恐惧。我只能深叹一口气，祈祷我的弟弟和妈妈一直一直陪着我。我顺手给我的成老爹发了句问候，冰凉的灯光 静静地容忍我的无奈哀恸。

晚安，希望明天的太阳还能这样暖。

写给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