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我言世无双,闲谭梦落花。问君知何怜,琴篁诗酒剑。
他长叹一声,手里的酒壶扬起,酒浆化作瀑布一般,入了他的喉。他的眸子清晰,看着街角的那个位置。
一个孩子,穿得破烂,蹲在那里,瘦骨嶙峋,面色黝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脚丫子。黑泥覆盖的脚面上,有几道伤痕,还泛着红色的血瘀。她噙着泪,不敢说话。
过往的行人何其之多,偶然有人看见街角的她,看见她面前破旧残缺的碗,会心生怜悯,一个清脆的铜板落到了她的碗里。
她轻轻伏着瘦弱无比的身躯,对着已经离开的人叩了个头,道了声早已经听不见的谢。再想探手去拿枚铜板的时候,一双强有力却同样黝黑还带着恶心气味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属于她的铜板。
“嘿嘿,呸!”同样是乞丐,她较弱无比,年岁极幼,又是这般的不堪一击,自然受到欺负。
她的眸子突然昏暗,却不动怒,满怀着无尽的幽怨,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头深深埋进去,脏乱打结的头发里也许有虱子和稻草末。
“娘亲...”她喃喃着,泪水顺着手臂滑落,很咸,“囡囡好想你...”
娘亲?囡囡咬紧了嘴唇,原本就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上更加苍白。
她亲眼看见那些人,抓住了她的娘亲,在城外荒废的城隍庙里,撕碎了她身上原本就残破的衣物。那夜,雨下的很大,她无助,躲在城隍像后的杂草里。听娘亲从最初的哭喊,到之后嘶哑的啜泣。听那些人从最初一直延续到最后的狰狞...
整夜,她没有出声,清晨的阳光从城隍背后破旧的洞口落到她的眼帘,她才知道,一天过去了。
她穿过那个洞口,循着阳光的地方,径直离开了,那个小庙,落在身后,越来越远..
“归来否?”
一声长叹自城隍像前响起,远远落在她的步伐后。她没有看到,她的娘亲从那满是鲜血的地上起身,走过那满地的尸身,穿的很好,面色红润,像极了当时初嫁,还是闺中女子,唇红齿白,皓腕凝霜,是何等倾国倾城。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眸子里,透着慈爱,看着她的背影,化作波纹流水,流入了他的葫芦。
一个寒风的夜晚。
她回到栖身的破庙,拿出稻草盖在身上,刺骨的寒意沁入心田,如往常一般。她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征兆。一双温柔的手抚在她的面颊上,细心为她整理着散乱的发丝。她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娘亲。
“娘亲!”她扑上前,紧紧抱住,像往常在梦里一样。
“囡囡,我们走吧!”娘亲抱起她,她的身子变得极度轻盈起来,和娘亲一样,飘了起来,越飞越高,飞过那昏暗的云层,飞到月亮的下面。
她抬起头,看到那皎洁的月,丝绦般垂落到她的身上,像是一层纱,为她披上了从未穿过的衣服。她牵着娘亲,化作波浪,消失在天际。
那座破庙之中,他看着手中的酒壶,又看着眼前的这具幼小的尸身。
“我终究是渎职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