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蛋糕

小明是个男孩儿。

当年他妈妈经过十多个小时，八匹马拉扯撕裂的疼痛后，终于将他送出体外，见到了人世间的星星和月光。

而彼时的妈妈，疼痛远离似大海退潮，只剩下搏击海啸后的疲惫。鼻翼处送进的沁润氧气令她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她看了看产房的壁钟，指针指向05:10；而八月的窗外是远远微微曙光的天际，朝阳正等着升起，几粒星星似瞌睡的眼就快落下去了。孩子的名字就这样涌上心头:大名为黎明，小明为乳名。

或许是因为小明来自父系烟鬼烂酒后的妄为，三个月自带母体的免疫力消失后，那个纯净的小婴孩对付不了外面世间的粉尘菌群，各种病疾不断。

先是小脸蛋脱皮，皮肤一天天破损不见愈合，严重时能看到里层粉红的嫩肉。要是被蚊子咬一下胳膊腿，肿起硬硬的包块，几天散不去。

更有看不见，道不明的内患挥之不去。

肺、气管、支气管整个呼吸系统好像就没消停过，上次感冒没还没结束，下一轮咳嗽发烧又开始了。每次去医院就诊，要么肺炎，要么气管炎，要么支气管炎，轮换着来。

更可怕的是，小明半岁后，居然百白破免疫失败，患上了百日咳。

按常规接种疫苗，百白破只剩下加强那针没打了。当地各大医院都按常规照气管炎治疗，其中还包括某医学院的大教授。多少支青霉素、红霉素、先锋头孢，孩子额头的静脉被扎得无处可扎了，可小明依然咳嗽不止。

有那么一刻小明妈妈想到辞职，全职照顾孩子。她白天上班，晚上常常通宵看护小明，最长一次三天三夜没合一眼。一边配合着医院的治疗，一边自己查书求证，对于孩子每到傍晚时分那种挤压出来像雏仔公鸡打鸣的咳嗽声，符合百日咳描述的症状。百日咳在以前是常见的病例，也许老中医老土方会有办法医治。

妈妈于是出街找中医诊所，向一位老中医讲解了儿子的病状。老太爷也八分同意妈妈的观点应该是百日咳没错，当即开了药方，药引是多多加入蒜瓣一起煎熬。那药汤又黑又稠，成糊状。 妈妈先尝尝，苦涩怪味在嘴里窜来拐去令人作呕。

怎么给孩子喝下去? 一线希望,妈妈就得试试呀,孩子。

于是妈妈蒸了甜馒头，就像平常一口米糊，一口馒头吃早餐那样。小家伙开始皱了几下眉头，也许是看懂了妈妈的眼神，也许是那阵子尝尽了医院各种的苦，那药糊的怪味也变成了米糊的味道，大口大口地吞着。妈妈哽咽抽搐，心似刀割。

也许他们母子感动了上天，孩子吃完三餐三碗药时，那天傍晚，鸡鸣般的咳嗽只出现了一声，第二天奇迹般没有了，孩子喘吸也平稳了不少。于是妈妈当即签字，离开了折磨人一整月的医院。

外面的空气浸透着人间四月的花香，树影婆娑的林荫道，叽叽喳喳的欢鸟飞来飞去。软绵的小婴儿依偎在妈妈怀里，小手指着鸟儿，小脸笑吟吟的。

两个月后，小明活奔乱跳，坎儿算是跨过了。妈妈又拜托老中医，给开副开胃健脾的药，大口吃饭长大个头。

骨头汤、鱼汤熬粥，每天配以不重样的蔬菜水果，母乳用力挤也还有点。俗话说有小不愁长，小家伙一天天壮实起来，刚搭上11个月，就迈出肉腿腿一步一步走路了。

终于满一岁啦！

妈妈牵着小明儿去定蛋糕，嘱咐面点师傅用巧克力和奶油做一只小虎还要写上：小明生日快乐！孩子踮脚拍手，他知道小虎是谁，妈妈有时会叫他虎仔，他都甜甜地应着。

晚上蛋糕取回家，妈妈关了灯，点燃那只小小的蜡烛，火苗闪闪跳动着，映着妈妈泪光点点的双眼，也照亮着小明儿满脸的欢笑，他已经不记得吃药打针苦痛艰辛的一岁整。孩子是岁月的希望，是艰难生活的寄托。孩子在，盼头暖暖系心田；孩子在，活力满满朝前迈。

一岁两岁，六年十年，时光匆匆，妈妈牵手的童年仿佛就在昨天。

去年生日蛋糕上插满了17只小小蜡烛，那满满挤挤的笑声还在耳畔回响，那个多病儿转眼就长成了英俊少年。

黎明今年18啦，生日就在进大学前夕的8月底，他人生的第十八个蛋糕，妈妈决定不再代劳准备，由黎明自己决定选择什么味的蛋糕，多大的蛋糕，写下怎样的话语，妈妈统统移交给黎明，许他一个独立自主的未来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