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念的经》，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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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作词、周华健演唱的《难念的经》，是黄日华版《天龙八部》电视剧的主题曲，这首在小时候听确实很像经书一样不知所言的歌，如今再听来却是大有不同，对照着歌词一句句看去，真也会有“枉顾多年，相识恨晚”的感觉。

这大约也是很多优秀的影视歌曲都会遇到的问题——观众们往往只将它们视为影视经典的一个突出“代表”，比如一听到某首歌就会想到那部影视作品，会想到里面各色各类的人物，想到爱恨情仇的剧情，想到或悲或喜的结局，而对于歌曲本身的内容与它的美感，倒大都给忽略了。现在让我们重新来品味一下，这首我觉得是迄今为止最符合《天龙八部》原著主旨的影视主题曲——《难念的经》。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第一段主歌在主人公类似于“自省”般的自言自语中展开，这个“自省”固然彻底——我不该为贪嗔喜恶怒、悲欢哀怨妒着迷，却是同时又给了自己充足的借口——不能怪我，实在是这镜花水月、这大地众生太过美丽！而这个叙述的主人公又是谁呢？是乔峰？段誉？还是虚竹或慕容复？我想都不是，也都是。他不是书中某个特定的人物，他也不限于这部《天龙八部》的作者与读者，他指的就是在这尘世中奔忙劳碌、想要停歇躲避却无处可逃的所有人。

啊 舍不得璀璨俗世

啊 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 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 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第二段主歌的几句叹息，是主人公想要抛却俗世而不能的无奈，而这四句“舍不得”、“躲不开”、“找不到”、“参不透”也将整部《天龙八部》中的人物，他们在各自的命运中沉湎执迷、快活而痛苦的人生概括得淋漓尽致——乔峰放不下父母的仇、放不下对阿朱的爱、放不下汉人养育教导的恩、放不下与契丹皇帝结拜的义，慕容复舍不得大燕国的梦、舍不得算计筹谋的心，段誉躲不开对王语嫣的痴、躲不开做皇帝的命，虚竹是万事不由己、待他自己可以做主时却已早找不到回头的路。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

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

贪欢一饷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副歌部分的词真也可以称得上是“辞”了，这铺陈与修辞都华丽到了极点，“吞风吻雨葬落日”同“欺山赶海践雪径”对仗是如此工整，而且气势磅礴、颇合江湖英雄气吞天地的气质，且同“天阔阔雪漫漫”、“沙滚滚水皱皱”一起营造出了时空与情感的广阔纵深，配以周华健豪爽华丽的嗓音与愈急愈烈的伴奏音乐，有着非常震撼人心的效果。而副歌在内容上却是从主歌的叹息声中荡开一笔，先是极力渲染了世人在自然的困境前所向披靡、任意浪荡的气概，而后笔锋一转道“拈花把酒”与“儿女情长”可将之前所有的英雄气概埋葬，并且它令人躲无可躲、防不胜防，书中“虽万人吾往矣”的大英雄乔峰、年逾九十杀人不用二招的天山童姥、德高望重的少林寺住持玄慈方丈、阴狠毒辣的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确实莫不如此！

那么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痴念很难放下？为什么这些爱恨如此让人贪恋？为什么我们会痛苦于这些求不得与舍不得？我想，这首主题曲的名字便是答案——因为人生本就是“难念的经”啊！所有的解脱与归宿都在经文之上，然而念得出经文的有几人呢？领悟出其中真意的又有几人呢？

少年时代看《天龙八部》总会有各种不解，为什么乔峰要自杀？为什么王语嫣最后又离开了段誉？为什么虚竹总有那么好的运气？而后在多次翻看原著后，渐渐会领悟，乔峰的死在他契丹血脉大白天下的那天或许就已经注定了，段誉与王语嫣又何曾对彼此有过真正的爱情，虚竹的际遇于他而言真的是不断的扭曲磨砺而非世人眼中的好运。而后又看到了对《天龙》一书最为经典的评论——“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心中欣然。

而《难念的经》正是同《天龙八部》一样，它为我们道出了这俗世的无奈，这无奈中有悲、亦有喜——一个人若真要逃离尘世中的痛苦，那这璀璨世界的美好岂不也一并舍弃了？是继续沉沦于万象、还是超脱出苦海，选择仍在于每个人，又或许，这选择不在于任何人。

因为当一个人真的可以选择悲欢爱恨时，他其实已经不需要做出选择了，人生这本“难念的经”困惑住的，始终还是凡夫俗子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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