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厚重的嘱托

这几天，事多心愁，心烦意乱，又一次来到黄河边。一个人孤独地走一走——习惯了，其实是跟你学会了，我也喜欢享受这种孤独的感觉。望着日夜奔腾不息的黄河水，岸边青草早已枯萎，天也似乎没那么蓝了，往日的牛羊已不见踪影，放羊的老爷爷也不知去向……只有远处飞驰的汽车荡起的尘土。老板，郑姨，你在哪里呀？！时光是如此的匆匆，你已经离开我们15年了……未曾说话，泪水已遮住双眼。                                 

转眼大学毕业16年了。2001年，我在郑州一个中学教化学。那个秋天的下午，也是这样一个日子，你找到学校，学校领导找到我，让我给你女儿辅导高中化学。你女儿在郑州另外一个高中读高二，准备去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读书。简单的见面，寥寥的数句，你个不高，短发，很精神。我已经记不清谈的什么了，你便让我去给你女儿辅导了。                                                           

路程似乎是那么远，我住在经七路红旗路胜岗村，租的民房，你住新郑路。那时没有公交车，有了就为了省五角钱也不舍得坐，每天晚上六点我便骑着吱吱作响的自行车去你家，晚上十点下课，叽叽作响再骑回来。一个星期过去了，你说我们是商丘老乡，你比我大二十，让我喊你姨。 于是别人叫你郑总，而我叫你郑姨。                                        二个星期过去了，慢慢熟悉了多了，你问我工资情况、家里情况。我说我刚大学毕业，每月工资900，租房、吃饭，基本没了。那时每当我在讲台上课，须脱下西服——西服穿几年了，袖子短了许多，也褶皱了，怕学生笑话。家里很穷，还有外债。你长叹一声，然后讲起你的经历——32岁，你是郑州工行一个支行行长；36岁，你是一家大银行郑州分行常务副总经理；38岁，你毅然辞职了，做起消防生意，引进美国爱德华气体灭火系统，业务涉及河南省大部分新电厂；39岁，你引进加拿大水泥基防水材料，做起大部分河南省新的污水处理厂业务。42岁的你，晚上给我谈了很多，说要奋斗想改变家里生活、自己必须强大起来，必须有抵抗风险的能力；一定不能懈怠，砥砺前行。最后，你建议我辞职，跟你一起做事。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一个人在红旗路走来走去，从不吸烟的我吸了两盒烟，想了许多许多。那时我端着铁饭碗，辞职了万一做不好怎么办，不辞职，工资那么低，没有出路，家里又穷，有生病的爷爷，两个上学妹妹，面临辍学，父母身体都不好……第二天，莽莽撞撞的我辞职了。                                                            学校领导很诧异，副校长说自己考虑清楚就行。我离开学校，好多学生不让走，几个女生哭了，我说我家里穷，如果一直在学校，我妹妹要辍学，你们要好好学习吧，我那时的学生现在大概也二十七八了，也走入社会了。我不敢回头，一路狂奔，回到胜岗住处，大哭一场。                                 

下午我就去找你了。你安排我在防水公司做事。防水公司不大，有郑州大学毕业的坤峰、王伟，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毕业的子昌，一个送货，一个仓库管理，一个会计。那时我没有手机，你给我买手机，带我见客户，带我跟客户吃饭，教给我怎么沟通，十天后你便带着我去了小浪底……带我去太原电信、武汉电信、三峡大坝。

2003年春天，天城置业公司陈总找到你谈合作开发，你注册了置业公司，给我十个点股份，你是董事长，我是总经理，准备大干一场。我也是地产公司的总经理了，天天干劲十足，资金准备好了，地也找好了。你却突然不舒服，去郑大医学院检查竟是肾癌晚期，你在紫荆山大楼1107房间哭一下午，安排部署好，北京大学医学院住了几个月，医生说意义不大。我们都惊呆了，都哭了，一切都乱了，你反而笑着安慰我们，你才四十多岁，老天这么不公平！ 你说没事，生老病死自然现象，咱们一百年在相遇。                               

那一年，非典疫情很厉害，在生命最后时刻，你通过打电话做成了驻信高速所有大桥桥面防水工作。好多人都惊奇你的毅力和信念，不知道你六十斤的身躯竟有如此能量，还有你做禹州电厂时，人家都签了消防合同了，你一次次反复推荐气体灭火，你的执着，诚恳，最后打动领导，扳回合同，我不知道什么力量支撑你。弥留之际你把好多服务承诺让我去兑现，说人不在了，不能让人家说，做人要雁过留声抓 铁有痕。        那段日子里，你打电话指导我独当一面，勇敢面对一切。一天深夜，你在河医的病房里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你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如蚊嘶嘶，断断续续，你卷曲着，眼角泪也干了。我趴在你床头，你说你不行了，撑不了几天，公司全靠我，不能停顿，让我带领他们一起努力，一起前行，完成你的嘱托，你让我在公司干二年，等你女儿出国回来。郑姨，我做到了，两年我没要工资，跟你做的奖金二十万我也没要，真的，我害怕对不起你的嘱托。                     

2007年，我自己出去做了，做防水，郑州的立交桥防水几乎都是我做的，做外墙涂料，与几家大地产公司一直合作。早几年又在老家与我同学建了鱼具转环厂，今年我又组建一个团队做硅藻泥，年初又在清华大学东门开始了教育，我不想停下来，郑姨，你是一座高峰，我自知达不到你的高度。我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中午午休时，时常惊醒，其实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我想回去做老师，常常梦见我当年的学生，想起我离开学校时，一群孩子在大门口挽留我，眼里闪着泪花，无助的话语，我没有教完他们，没有尽到责任，多年来，心里一直愧疚，心里一直对不起他们，与孩子们一起，没有猜测，没有勾心斗角，我们都是好朋友，可是我不会了，已经没有机会了，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眼泪流了多少只有我自己知道。郑姨，斯人已离去，这又能与谁诉说。                                                一直牢记你的嘱托，不敢懈怠，砥砺前行，中间遇见的困难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资金，没有关系，能力不足，每当遇见困境、想要退缩时，我就一人独自来到黄河边，望着静静的流水，你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是你的精神支持我勇敢面对。                                                                跟你的时间虽然短暂，你教我多看书，多思考，多学习，不能虚度光阴。教我多吃亏，教我学宽容，学会了为他人着想。教我与人共享，学会做人。更教我不敢懈怠，砥砺前行！             

郑姨，又想起你了…………秋叶落尽，漫天飞舞，寒冬来了，你在天的那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