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4月4，一个在中国影响力不亚于国庆或春节的日子，也许是因为通常这一天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或庆祝，规定只放一天的假，让大家来履行一些老祖宗留下的凡文礼节。古人给它取了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儿，叫清明，谓之曰气清景明，万物生长之始，想来甚是讽刺。

和往年不同，我和爷爷一同第一次去祭拜奶奶，因为你们还太小，所以把你们安置于家中没有同行。路途遥远顺便图个新鲜，决定搭乘许久没有乘坐过的上海地铁，和往年相同，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人声鼎沸。有为赋新词的，有愤世嫉俗的，有推搡吵架的，还有一大爷防贼一直高度警惕状，人生百态至少瞧见了个五十。有一场骂仗让人记忆犹新：“你能不能注意点，我已经很让着你嘞！”“挤地铁怎么了，碰不起啊！都是穷人，有钱你去坐的士呀，搞的这么娇贵！”随即被路人喝止。顿时想到大力提倡市民乘坐轨道交通有多难，不假思索的将乘坐地铁和贫富关联起来，我摸了一下额头，感觉不能赞同更多了。

到了墓园，一切都很顺利，与太奶奶和舅公相会，我搀着你们太奶奶的手走了好久的路，为太奶奶的腰疾没犯而感到欣慰。太奶奶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之一，不输给你们的母亲还有姥姥，黑发中布满银丝梳理的很整洁，是当下最流行的颜色奶奶灰，戴了一副银框眼镜颇有几分高雅，神色安定，步态落落大方，很难看出在奶奶去世那个月，她有一个月下不了床，是一种非常少见并令人尊敬的气质。与其说我搀扶着太奶奶，更像是她在搀扶我，手比我更热更厚实，路上也没有借到过我半分力气。我很开心今天能和太奶奶说上不少话，平日她耳朵不好，怕是嫌沟通麻烦，主动交流便慢慢变得极少。谈论到奶奶时候，令我百感交集：“国兰去年过年从长春回来还惦记着要去广州你们那看看，谁知道病情急转直下，去了几趟医院，感觉身体每况愈下便没有再提。”不知萱萱长大是否还会记得奶奶在1岁前抱过你，她的样子与温柔，令我永生不忘。奶奶肾病透析有7年之久，这七年中，每日3次腹膜透析，一次一个多小时，从未失去对生活的热情，直至胰腺癌的晚期无法进食才彻底击溃了她。来广州这3年恰好是病情恶化最快的三年，因为奶奶的豁达与乐观，当医生诊断无法活过3个月的时候，因为难以置信，走访了上海6家医院，结果基本一致。最后，靠着坚强与对家人的温柔，奶奶没有过抱怨，尽管每天要靠止痛贴才能正常喘气；没有过倾诉，尽管每天在非常饥饿的时候因为胰腺肿瘤阻梗消化道导致无法进食成天呕吐；没有过索取，即使在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只是在视频聊天中唤了一句“萱萱，奶奶累了，不和你说话了”，那时要是没有赶在第二天回上海，连最后一程都见不上。

太奶奶语重心长地握着我的手说：“还好带你妈妈坐过飞机了。”此时心如刀割，话不能语。回来的路上，太奶奶在11号线上站了一个多小时，两边坐位上也许坐着的是孕妇又或是某种看不出的残疾，想来一定是比太奶奶更有需要的人，于是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能感叹上海老龄化严重，人口密度过高，座位需求人群基数太大。扫墓之行就这样很快过去了，留下了10月的期许，让太奶奶也来广州瞧瞧，吃一吃粤菜品一品茗茶。最后，也希望你们两个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和奶奶一样，不要失去对生活的热爱，积极乐观，成则淡之，淡则坦之，不怕失败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