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源（四）

“犯人0744，有人探访！”

目光呆滞的赵荣根被狱警押解着走向探访室，脚下的镣铐摩擦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在见到玻璃外的人时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你又来了，段律师！你是姓段吧？”赵荣根拿起玻璃上的电话，声音有些沙哑，毫无精神，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发出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不好意思，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总是忘记眼前的事情，这脑子里啊就像是幻灯片一样，过去的事情一直在脑袋里浮现，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段飞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照例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准备记录着什么。

“段律师，谢谢你来看我！也只有你会来看我了。”段荣根抿着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身上多了一股活人的气息。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又低了几分，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的妻子和孩子没有来看过你吗？还有那些工友，你之所以进来这里，可也是为了他们。他们没有来看过你吗？”段飞抬了下眼眶，露出一丝诧异。

“那婆娘哭哭啼啼的，烦都烦死了，不见，我还想多清净一会！”赵荣根语气中有些嫌弃，但说到自己妻儿的时候眼睛里的一丝柔情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至于那些白眼狼，段律师，换作是你，你会来看我吗？恐怕早就离得远远的，和我这个杀人恶魔划清界限。这就是人性，趋善避恶的本性。”赵荣根翻了个白眼，用嘲讽的语气打趣道。

突然，赵荣根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一丝怪异的弧度，眼神变得异常冰冷，一双眼紧紧盯着段飞，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说道：“段律师，你杀过人吗？”

段飞摇头，神色从容。

“哐当！”一下，赵荣根突然站了起来，脸紧紧贴在玻璃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原来一个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脆弱得就像一只弱小的猫，我伸伸手就能掐断他的脖子，可以掌控别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妙。这种感觉在我的前半辈子从来就没有过，你知道吗段律师，原来血是烫的，还有一丝甜味，可过不久就冷了，变得腥臭无比，让人厌恶。”

“0744，给我安分点！”一旁的狱警察觉不对，赶紧过来将赵荣根按了下来，将他束缚住。

赵荣根狂暴的情绪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脸上的邪恶笑容一直保持着，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和之前的木讷完全相反，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痴迷。

段飞直视他的眼睛，就仿佛要将他看穿，看穿他这张面具下是怎样的面孔。赵荣根的转变和之前接触过的犯人有着许多相同之处，他们往往在犯下恶行之后变得极为暴躁，并没有那种行凶之后的恐惧，即便是再老实的人，在释放出内心的恶魔之后，身躯已经完全被恶魔占据，原本的自己成为了一具空壳。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有一个恶魔，或许法律的束缚可以暂时将恶魔囚禁。在一些偶然和不确定性的机缘巧合下，有些人的恶魔就被释放了出来，而他想做的就是弄清楚恶的根源，然后通过他的手公之于众，让世上的其他人能够避免犯下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