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的故事

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3期“故”专题活动。本故事纯属虚构。

十一月的巴山市，太阳挂在天上，一道道金色的光线洒向大地，给人一种春天的错觉，而不是冬天。

邹媛蓉走出李大头的办公室，她低垂着头，一绺秀发在额前来回飘荡，她也顾不上捋一下。李大头的态度，让邹媛蓉在这个暖冬里感受到丝丝寒意。

李大头是邹媛蓉的顶头上司，巴山市环球时空信息集团的董事长。环球时空信息集团是巴山市一家高新信息技术企业，技术实力原来十分强劲，技术人员达到八百名。可随着时光推移，李大头不知不觉中在董事长位置上干了将近二十年。由于时空信息专业性比较强，很少有干部愿意轮岗到环球时空信息集团来。一个位置上待得太久，李大头除了志得意满，隐隐还有一丝遗憾，觉得自己本应该再往上走一步，谁知道二十年来一直原地踏步，眼看还有两年退休，李大头越发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李大头心态的变化，造成了环球时空信息集团技术的落伍，集团看着稳，却如平静的大海一般，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深处却是上下翻腾。很多人在猜测继任者，多数技术人员忙着站队跑前程，荒废了技术研发工作。李大头求稳的恶果很快便到来了。

时空部要求布置一套全野外时空信息监测设备，设备并不难，环球集团的集团的人开始跑官之后，没人再研发，怕担责任。邹媛蓉作为监测信息公司总经理，还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很有事业心，靠着时空系统的关系，拿下大量业务。两个月前，邹媛蓉到集团汇报工作时，一句话引起李大头的兴趣，在李大头办公室,邹媛蓉指着手里的文件:"董事长，你不要小看这个业务，我们现在已经签了快两千万的合同，利润非常可观。"一个小小的设备安装，居然能有这么大体量，这是李大头没想到的。他忽然想起集团研发部的金灿烂主任，金主任精通单片机，开发这类设备，应该是小菜一碟。李大头立刻打电话通知金主任来到办公室。金主任来到李大头办公室后，粗略扫了一眼设备，朝着李大头一笑：“董事长，半年前我做过一个样品，后来集团觉得这不是重点，我就没做了。”李大头也记不起设备研发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传递到他这里来，集团大了，管理层级多，一层传一层，有可能到科研办或者总工办那里就到底了。李大头看一眼对面的邹媛蓉，觉得他自己临退休前，还是要给这些后辈积累点什么，设备看来是比较理想的一种，既有技术含量，又没有什么政治色彩，很适合传承，他又随口问一句金主任，监测设备的生产成本。“量产的话，一套设备也就三百元的成本。”金主任的回答更加激起了李大头的雄心，刚才邹媛蓉汇报一套设备单价三千多元，从外面采购成套设备的话，大约需要一千五六百元，如果采用自己研发的设备，不仅利润有好几倍的增长，最关键的是集团还有了自己的品牌。李大头兴奋地挥舞着右手：“金主任你赶紧研发，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大约两个月吧。”金主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大头又朝着邹媛蓉一笑：“媛蓉，你把客户稳住，只要满足时空部的要求，进来拖一拖，等金主任的产品生产出来，先不要忙着采购。”

两个月过去了，邹媛蓉不仅没能稳住客户，自己也不安稳起来。她几乎每天都要接到十多个催促电话，要求尽快进场安装监测设备，她再也忍不住，找市场上的成品设备应了急。当然，邹媛蓉事前也向李大头汇报过，也没忘了在设备表面贴上环球集团的标志。可当她向李大头汇报设备采购事项时，李大头翻脸不认账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汇报过是这家厂商供货，为什么金主任说的只要三百多元，你们一采购变成了一千六百多。”说完，李大头还意味深长地多看了邹媛蓉一眼。这一眼看得邹媛蓉感觉到丝丝寒意，领导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透漏着不相信她的意思。邹媛蓉在采购方面还是比较尽心尽力，反复比较了很多家产品，最终选择了价格最低，产品质量符合要求的一家。期间，她无数次打电话催问金主任，研发设备什么时候能量产，金主任的回答，永远是再等等。金主任低估了设备研发难度，就像自己购买配件组装一台电脑，看起来也能正常运行，但是一旦工业化应用，高强度运行情况下，电脑肯定不会稳定。设备也一样，看起元器件都很简单，组装到一起，没有专业的老化、抗压测试，无法满足野外环境，设备运行不稳定，而稳定恰恰是野外监测设备的第一条要求。

李大头怀疑自己，金主任的设备无法量产，业主方一直催着进场安装，设备供应方也在催着付款。邹媛蓉一下陷入焦头烂额的状态，哪一方面，都不好应付。李大头面临退休，稳字当头，所有的流程必须合规，问题的关键是已经无法合规。设备已经安装，集团采购流程还未发起，时间逻辑已经出了问题。邹媛蓉紧皱双眉，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变得模糊起来，她站起身走到窗口处，一股冷风吹进来，让她清醒不少，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看到灯火，她要想起自己丈夫和儿子，觉得亏欠他们太多，陪伴太少，她似乎觉得眼前只是一片漆黑。这时电话响了，邹媛蓉对着电话低语几句，挂断电话，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转身离开。

多方焦灼的局面，被这个电话破解了。

电话是集团办公室主任谭主任打来的，谭主任是邹媛蓉的好闺蜜。两人同一年参加工作，同一年提干，彼此之间好的像亲姐妹似的。邹媛蓉当前的困局，谭主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没有任何办法。这天夜里，谭主任收到紧急通知，李大头岗位调整了，改为非领导职务，继任者是曾总经理。曾总经理来自沿海城市，经济头脑比巴山市这些西部地区的要灵活很多，最关键的是曾总经理刚刚四十岁，年富力强，正值事业上升期，工作有想法，有担当。谭主任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邹媛蓉，新任的曾董事长成为邹媛蓉的救命稻草。

问题在曾董事长的决策下，逐一化解。已安装的设备，无法按要求完成采购流程的部分，环球集团单方违约，向甲方赔付一定的违约金，由设备供应商和甲方重新签合同。同时分两步走，一方面完善设备采购流程，另一方面加大金主任的设备研发力量，保持市场占有率的同时，逐步提升自身产品品牌。邹媛蓉多个月以来的烦恼，终于烟消云散。

又一个冬日，太阳若隐若现地躲在云层后面，公园里，青草地上一个小男孩在欢快地奔跑，身后一男一女在他身后追逐嬉戏。正是邹媛蓉一家，此刻，她才感觉到真的是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