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滋滋”摄影机破碎的显示屏上成像逐渐清晰。
“为您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九点整。今天是地球爆发未知病毒的第二百五十八天,病毒起源各大洲中心城市。病毒传播方式,与感染者接触、空气传播,感染者死亡或变异,死亡者少数,变异者面目狰狞,行为极似丧尸,病毒爆发第十日,中国沿海城市全部沦陷,还有极少部分病毒免疫者生死未卜,我是从上海逃出来的幸存者,我叫武凯,驾驶我的房车一直往西北部前进,沿途未曾见到生还者。我不知道全球还有多少幸存者,不知道这辆房车还能开多久,我只得一路北上往西北部前进,寻找仅存的人类,也许我就是最后一个幸存者,地球上上最后一个活着的怪物”
今天的第一个任务结束了。看着显示屏里脏乱不堪的头发,早已失去整理梳好的兴趣,把刚才的录像存好之后,草草的喝了点牛奶加面包当作早餐,便骑着自行车在辽阔的西北疆域晃悠,晃悠一两个小时又骑回去,驶着房车继续前进。
太阳当空照,黄沙对我笑。大漠总是这样,时不时的来点沙暴,一切毫无预兆又那么猝不及防。行进在漠北地带,总得提防着黄沙,却又总是提防不住。躲在房车里看黄沙肆意掠过,将渺小化刀刃打得房车铿锵作响,密密麻麻的声音响起,像漠北武士的征讨,一记弯刀而下,只是略微作响,再来一刀,无处可躲,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吓得鱼腹的蜉蝣生物胆战心惊,几刀下来,鱼还没死,似乎也死不了,刀就被夺去了。
昨晚做个梦,梦到自己和几个人围着篝火,吃着烤肉,喝点小酒,在月光下高谈阔论,看到自己笑的很甜,转瞬就被几个变异人在夕阳里被撕裂开来。
一个人的日子很无聊,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心里幻想着明天,可明天却遥遥无期。
我很沮丧,随便拿了个扫把随意的扫着车上的黄沙。
之前在上海的时候,人来人往对生命的离去,不是很在意,只觉有点可惜,一堆琐屑下来,早已忘之云外。快节奏的生活,每个人都是独行侠,披着沉重的外衣,载着一颗沉重的心。只有在长假里,对着亲朋好友,才敢抛去外衣,却只是沉默,偶尔插两句话,跟着起哄,无人过问,紧锁自己的门,在月半无人私语时对月引杯自酌,喝口小酒,抽根烟,听着民谣跟着哼唱,似乎这就能化解自己的愁绪。这样便想起了一些人,一些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父母、巷口转角遇到的女孩、兄弟、儿伴……
想到父母时,不禁失声大哭。在逃离上海的那个晚上,自己死死的踩着油门,一直往南方开,但愿不会太久。时间,我们永远触摸不到。路上的障物好像活了般不要命的往后跑,我一个劲的往前冲,终于停在一栋栋建筑前,路上陈尸遍野,车子横七竖八的放着,一条条白龙拼命的往天上窜,想逃离这蛮荒之地,变异的人和狗不停地冲击房车,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像死神吹起的号角,自己缩在房车一角,打着哆嗦流眼泪,全然没下车的想法,哭够了,就开着房车对变异人猛冲,碾压它们的身骨,一顿发泄之后,开向了北方。不知道开了多久,车没油了,又在车里哭,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下车,想起成年之后,很少跟父母见面,见面便是舌战,经常惹得他们心烦,在这一切失去以后,心里空落落的,好几天魂不守舍,恨啊,恨自己不听劝,独自一人跑向上海,没机会保护他们,像自己小时候被他们保护一样……
想着想着,却不敢再去想了,,总感觉他们在世界某些角落孤立无援、惊慌失措的逃跑,在强烈的求生心愿面前被撕裂,倒在血泊中,不甘无助的眼神总看着自己。
这黄沙永远扫不完似的。时间飞逝,已近黄昏,夕阳下的人和树映衬着不远处的高山,车窗反射出的光刺眼无比,山头上与黑暗交界的半边下呈现出一片琥珀色,山腰上围绕着一层云雾,似白非白,白中带灰,像绫缎,很轻柔,不厚不薄,恰到好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又很孤寂。
前方路段的拐弯处黑暗无边,房车的灯直出长空,怎么也挣扎不开夜的束缚,星星零零落落的散在各处,月不是很圆,洒下的光辉显得清冷无比。长夜漫漫,无庭柯怡颜,引壶觞自酌,以消长夜之寂。
第二天醒来时,天下着小雨,做完新一轮的录像。倒车开向了来方,想着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去人口密集的地方去,虽说冒险,但人生最大的冒险就是不冒险。这样开了一整天,路上碰上个人烟稀少的加油站,安稳的加满油,又继续上路。
又继续开了四五个日夜。夕阳离开的很早,车停在湖北境内某个村中,关了车灯,独自一人在车里弹吉他,声音不敢太大,自己和着旋律哼唱,在不知不觉中睡去。次日醒来,已是上午,太阳斜照远处起伏的山脉,颇有远山见黛之感。朦胧又很遥远。
开了几十里之后,又碰上一个加油站,旁边有个成山的垃圾堆。走进加油站,捡了把92式手枪,旁,边躺着以为警官,三十来岁,额中有个子弹打出的洞,眼睛有些异样,应该是自杀的,从他身上搜几匣子弹。颇有些不宁静了,赶忙加油,蹲在油箱边上“吼啊”一只变异狗出现直接冲了上来,我拔出加油器,对着狗开了两枪,一枪擦头而过,另一枪打中头部,直接倒地,又补了两枪,动静越来越大,人聚集的越多,站在原地打完一匣子弹,撒腿跑回房车,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救救我,一个人从垃圾堆爬了出来继而倒在地上,人!我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好重,能有一百四五十,挪着他往车那边走,变异人却来却多了,几十米远处蹦出三四十来个,“砰砰砰”我开了三枪将几米处的人打倒在地,到了车门前,“来,兄弟上车了”我大喊一声倾尽最大力将他推上车,我背对车门,往后一跃,抽出手枪,对着冲上来的变异人说,见鬼去吧!又跳到主座上,启动引擎,绝尘而去,开出200来米,对准加油器就是一枪,火花在地上跳跃,“轰轰”火光冲天而起,肉块横飞。
从火光中离去,带走的是尚在萌芽的愤怒。
开了三四百公里停在高速上,救出的人还没醒来。我喂了点烈酒给他,强行塞了一点面包,又开了几十公里,才醒来。
谢谢,那男人说到。不用,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讲谢谢,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武凯,我对他说。男人说,我叫易飞,我说,好,易飞你先吃点东西,后面有。说完,易飞就去了。
晚上,月很圆,星星很多,即便是黑夜,一切都那么明朗。
我和易飞坐在车里,喝点小酒,洒下的月光很柔和。
“武凯,你打算去哪里”易飞对我说
“南下去广州,找活着的人”我回到
“南下?那里人口密集,很冒险,不如北上”易飞提议
“我刚下来”我笑着说
“你不怕那些变异人,你这是作死,你活着人类就多一分希望,活下去就很好”易飞大声说
“怕,但我更怕一个人,活下去就是为寻找希望,希望从不会摆在你眼前,希望就是用来寻找的,等待就是碌碌无为、就是等死”
“我承认,你是那种只要在黑夜看到一丝微光就能兴奋、就会寻找的人,但我不是”
“很久以前,我不是那种人。你要记住,黑暗给了光明存在的意义”
“啊”易飞抬头望着我,眼睛中有点惊讶“要是在途中遭遇不测,一个人也没找到,你甘心吗?你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你能甘心吗?”
“不甘心,但有些事必须由我们来做,才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死神从不会等着我们去送死,他收割的是我们这些找他的人的命”
“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从来没有站在过死亡边缘,到那个时候你会怕的,你就会觉得你的人生多么短暂”
“我从不是英雄,我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人,怕?至少我之前曾义无反顾、勇猛无畏,人生……”我有点失措
“听我的吧”
“不,哪怕一条路走到黑,我也要走下去,每个人对人生的定义不同,所以他们各有不同,人生短暂,那是他们选择的路,他们心甘情愿”我大吼
远处有人影闪动。
易飞瘫坐着不动,眼里闪烁着光。
“走,该上路了”我对易飞说
易飞看了一眼车外,坐在副座上说“我跟你走”
我笑了
“可万一在路上遇到不测该怎么办”易飞说
“上天从不会为难在路上的人,你信吗?”
“我相信”
上天从不会为难在路上的人。
引擎声隆隆做作响,如一头蛰伏的凶兽。红色尾灯于黑暗中亮起,绝尘而去。
后方,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