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在远道（二）
“嗡———”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老铎的视频通话。
“我下班啦，你吃饭了吗？我来给你看看我在做什么饭哦。”
刚按下接受视频通话的绿键，还没看清他人在哪里，声音就先飘了出来。声线愉悦，轻松欢快，嗯，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你都挡到镜头了，我既看不见你也看不见你做什么饭。”做账正做的焦头烂额的我，看着他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声音不自觉就染上了笑意。
“这呢，我在这里。”他凑近镜头开始调整手机摆放的位置，“现在怎么样？看得到我吗？”
“好啦，请开始你的表演。”吃瓜群众已经搬好小板凳等着看了。
“我打算先做个番茄炒蛋，还有点牛肉，把它和青椒一起炒了好了，对我还买了菠菜，最后再做个汤…”
老铎只要一做饭就变得贼能絮叨，噼里啪啦地说上好久，从今晚的晚餐能说到明天中午要做什么来吃，然后说到工作说到单位说到同事，再说到家里，期间还不忘吐槽怼我几句。家长里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再由我应和而回，你一言我一语，突然就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絮叨日常的感觉来。
“看你吃的这么丰盛我就放心了。”其实我的内心是嫉妒的，嗯，嫉妒使我丑陋。等我再反应过来他都已经吃完饭，收拾碗筷去水池旁边洗锅了。
白衬衫被他撸过小臂挽起，水龙头里的水缓缓流过碗碟和他指节分明的手，像他这种从小就跳舞的人啊，很多都是手长腿长还很削瘦。厨房的灯自带光晕，笼在他身上，照得他整个人变得温软，好像一只猫。这个时候特别想伸手从背后抱住他啊，然后用脸在他背上蹭蹭蹭。
“别一直看我了，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你一脸幻想。”
“你…”被戳穿有点尴尬。
“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居家好男人的感觉？”
“宜室宜家。”我托腮回答他。
“是宜嫁，嫁人的嫁。”
嫁人的嫁？啊我想起来了，让我之前所有信念轰然倒塌的那一句话——
“等我回来，就来娶你。”
好像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呢。那个时候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搞的一头雾水，而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
是的，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上篇的结尾写到他回到驾校站在我面前，对我说着“我回来了”，而故事，再次从驾校开始了。
感觉这个夏天满是阳光灿烂的日子，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教练拎了大西瓜分给大家吃，我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台上啃西瓜，老铎就枕着胳膊躺在我旁边，叼根草哼小曲；有人买了一大袋的冰棍，大家一窝蜂地扑过去瓜分，我看着老铎拿到两个冲着我挥着手，唤我过去，笑得眉眼弯弯。
七夕的那天，下了一整天的大雨。
不过就在这一天，我们车上有四个伙伴通过了科目二的考试，心情大好，招呼着大家要请客吃饭，时间定在下午六点半，凤栖梧酒店。那天下午我临时被妈妈叫回家去修理电脑，等弄完已经七点多了。
等我到酒店的时候，菜正好上齐，刚坐下冶哥就半开玩笑的说道：
“季儿，你迟到了这么久，先自罚三杯吧。”
我下意识的就扭头看向老铎，他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自罚什么呀，你看我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不喝不喝。”我笑着冲冶哥摆手。
“麻烦你再添一杯清茶吧。”老铎转身对服务员说道。
“不好意思啊先生，今天七夕店里都爆满了，实在是没有水杯了。”服务员很抱歉回答。
“今天生意这么好啊，连个水杯都没啦”我脱口而出。
“那纸杯也没有了吗？”老铎还在坚持，声音较之前稍微大了一点，那个服务员看起来比我年纪还要小，涨红着一张脸呆呆地站在那里。
“没事没事，没有了就不要了，来来来，吃饭嘛，你们不饿吗？”我赶紧拿起筷子结束这个话题。
整顿饭热闹的好像在赶庙会，要是再喝点酒怕是要掀掉天花板聚众看星星了。我一直都眉飞色舞而且手舞足蹈，又吃又说嘴巴一刻都没有停过，我也不晓得那天我为什么那么亢奋，老铎说我乐得像个傻子。
太过兴奋有一点不好，就是我很渴，特别得渴，一口水都没喝到感觉像条快要干死的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递过来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我当时正说到激动，看也没看接过来就咕咚咕咚吞了下去，还回去还不忘说再来一杯。等我结束这个话题才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没有水杯吗？那我喝的茶打哪来的？
我扭头看向老铎：”刚才是你给我的水？“他正端着玻璃杯抿着一口茶，点了点头。
“你从哪里找的杯子？”
“傻子，你喝的是我的…说了那么多就不知道渴吗，不给你自己也不知道要找水喝。”
你以为我没想过喝你的呀，我就是不好意思喝好不好，你才是傻子。
聚餐到九点多就结束了，结完账众人也就都散了。老铎家的小区离我家有三个十字路口，中间隔着一个小区一条步行街还有一个广场。坐车的话不到十分钟，先路过我家然后才是他家。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那雨下是真的好大啊，七夕这天街上本来应该有很多人的，全被这场大雨冲回了家里，雨落在伞上很快就沿伞边成股流下。老铎打着伞送我回家。已经走到楼下，可是又找了若干个拖延的理由站在楼下不肯上去，下着雨在伞下说话，那时就想什么时候能说完呢？直到雨停也没有说完。
于是两个人就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走来走去，执着的重复着我送你回家，然后你再送我回家的桥段，一直走到街上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还是不想回去。雨停了风却很大，吹的我的头发乱飞，吹的我的脸也快要飞了，可我就是很开心，抬头望着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牌，指着给老铎看，告诉他哪一家的面做的一级棒，哪一家的麻辣烫千万不要去吃...
他就笑着听我说，就像我听着他做饭时的絮叨，然后他趁我思考的时候伸手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来回搓着帮我暖手。那一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他的眼睛里有星星啊”，只需一瞥，心底便软成一块棉花。
我对他迷恋的这种感觉只有浓淡从未停止。可是老铎啊，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害怕，我总怕会重蹈覆辙，我不知道再来一次我还能不能扛得住。
有时候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到极致，更像是一种病态，扭曲却又甘之如饴。
返校的前一个晚上，老铎委屈巴巴地问我你就不打算临走见我一面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突然就笑得不行，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他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我喊他，他依旧笑得眉眼弯弯。看见他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一只奔跑在茫茫雪原上的鹿，突然抬头看到了北极光，找到了方向。
那一夜长吻，还有些往日不曾言谈的情话，淬入一生。
有时老铎会说你怎么就不想我呢？我想你想的要魔怔了；他还说我一定要让你深深爱上我...我才不会告诉他我才是想他想的快要疯了，自然也不会跟他掰扯到底是谁先爱上谁的。至少现在，是我们，就够了。
他带我去参加和朋友们的聚会，挨个给我介绍他的这个哥们，那个发小，然后对着他们说这是我女朋友，不许欺负她啊。他还把我介绍给他父母，一本正经地跟爸妈说我在和季儿谈恋爱。
老铎喜欢打游戏，典型的打起游戏来不管不顾的那种，有时在网吧手机快没电，他会记得提前告诉我，等回家再联系。有那么一次，他失联了很久，那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所以他没来得及告诉我。等他再开机的时候，解释完原因，他突然问我：
“要是有一天我不回复你了，并不是因为手机没电了呢？”
是啊，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呢？
“要是有那么一天啊，哪怕是好几天以后再回我，只要你说个理由，就算是随口编的，我都相信。”
他当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以敷衍我，但是请不要让我知道，或者说，请瞒住我。
自我和老铎在一起后，我养成了两个新习惯，一个是记得说晚安，还有一个就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不断网。
老铎说不论多晚，不论谁先睡，都要和对方说晚安，我说好。
不关机不断网，是因为我错过了一通他打来的电话。
那晚他加班应酬到很晚，喝到把胃里的食物吐了个干干净净，头晕目眩地站在举目无亲的西安，突然就很难受，他拨通了我的号码，却无人接听。第二天我醒来开机看到他发来的语音，委屈得像个孩子说着为什么在我好需要你的时候，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你？我听得心都要豁开一个口子来。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关机也不断网，我不想再错过关于他的任何一通电话，一个消息了。
我是真的讨厌异地。
他有一段时间陷入对未来的疯狂幻想之中，包括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如何顺利地扯证，要生几个孩子，他说国家都开放二胎政策了，我们怎么着也要生两个...我很开心他会幻想这些与我有关的未来，可是有时候，我们又都不敢把一切说得太绝对，很多事情不是光喜欢就可以的。我不敢保证最后那个人就是他，他也不敢轻易许诺什么。所以我们现在很用心地去经营感情，我觉得这才是对它最大的看重。
闺蜜拉拉前天问我：“你是真打算要跟他结婚吗？”
“嗯，如果可以，那就是他了。”
“那…要是最后不是他呢…你会不会。”
“我会崩溃的，所以我现在不敢太想这些事情。”
“可是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的啊。”
“要是不是他，我至少五六年内不会再触碰这方面的事了。”
“你这偏执起来倒还真是狮子座…”
老铎是典型的双鱼男，都说双鱼座沐爱而生，携爱而死。这样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像狮子的极端和执拗。
你知道喜欢的人冲你笑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是什么感觉吗？就仿佛是飘雪的隆冬，冰层忽然破面那瞬间的清脆炸裂。
老铎打来电话说刚应酬回到住处洗漱完，尽可能轻松的口气掩盖不住浓烈的倦意，低沉沙哑的说着晚安。挂掉电话我打开天气的推送。西安明天的天气还不错呢，温度也不是很低。虽然分隔两地，有时也不觉得遥远——
“城市或无涯荒野/白昼或长夜/万象都是你眉眼/神驰目眩”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这是我和老铎的故事，未完待续。
长路漫浩浩，所思在远道。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