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告别了我的智慧
这个决定,我已经做了一年,严格来说,是一年零八天,今天我终于坚决地下了最后的决心,拔掉我的智慧牙。
一年零八天前的那一天,牙医摘下她的口罩,满脸诚恳地跟我建议:“这只上鄂的智齿已经坏掉了,修补是毫无意义的了,还是尽快拔掉吧。”
这颗跟了我二十一年的智齿,怎能说拔掉就拔掉呢?我清楚地记得,我十八岁的时候,成人礼之前,我历尽百般痛楚,克服厚厚牙肉的阻隔,才把这只智齿生出来。我那么艰难地迎来的最年轻的智齿,老牙都还没拔,怎能一点挽救的措施也不做,就先轻易地拔掉呢?
我得考虑考虑。这一虑,就虑去了我的三百六十五天加八天。
我迟迟下不了决心,除了我舍不得,还有一个因素,我听到不少朋友的反对意见。
有朋友说,没有人愿意拔掉智齿,拔完之后,里面有一个洞,会使脸部塌陷,会令大牙错位,还有不少后遗症……
其实,也有朋友没那么危言耸听,他们说,他们的拔了,痛上两三天,就没事了。
我感觉我是一匹小马,站在河边,松鼠劝我不要过河,老牛安慰我没问题。
这河我迟迟不敢过,主要问题还是我怕痛。长这只牙时痛了三天三夜,拔这只牙也该痛上三天三夜吧。我要痛,也得选个黄道吉日,斋戒数日,再好好告别这只唇齿相依数载的牙齿,好好休息几天。
拔牙这事一拖再拖,拖了一年多,我现在终于拖不动了。这只烂智齿估计已经尸变了,奇臭无比,给我生活带来很大的困扰。
每次我用舌头舔一舔这只智齿,我就闻到牙臭味,我的牙刷日夜加班,牙膏也不断壮烈牺牲,依旧拦不住牙臭,我都不好意思张嘴说话了。
我的职业就是上班说话,见人说笑,我能不张嘴吗?我能带着口罩上班吗?我又不是医生。
困扰,天大的困扰。
经过三次家庭会议,五次否决,七次抽签,十次下决定,我终于下定决心去告别智慧齿了。
决心一下,我全身的细胞都沉浸于悲伤之中,悲伤过度,每只细胞都以失眠来表达哀伤。
躺在牙医面前,医生让我放松放松再放松。我怎能放松呢?我得拽紧我的钱包。
我以为拨牙会很疼痛,实际上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牙肉给打了麻药,早已没知觉了。
我听到清脆的咔嚓咔嚓声,牙齿就分离出来了。看见我的智慧齿在我面前晃动,我不禁感叹,拔牙居然一点也不疼!我全身紧张的细胞顿时松懈了下来,拔牙原本那么简单,我白担心了一年零八天。
今天,我告别了我的智慧我急着想问牙医,麻药什么时候失效,多长时间可以吃东西?医生要我别说话,让我咬紧牙关,拼命吞口水,促进止血,一小时后才能张嘴,两小时后才能进食……
一切顺利,我沉默地告别了牙医,沉默地告别我的智慧齿,沉默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