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泥图
飞鸿雪泥图
文/江北客@渔樵令胡@千江寻一客
题记《过隙驹》
人生数十苦匆匆,
憧憧白驹过隙中。
飞鸿步步踏陈迹,
心猿团团如磨牛。
(仿东坡翁《和子由渑池怀旧》及《送芝上人游庐山》)
一 杭州小景
山外青山楼外楼。每次去杭州,总是要去楼外楼。去楼外楼的时候,会经过俞平伯的旧居俞楼。而俞楼的前面,是西泠桥头,那里有苏小小的墓。
我走过西泠桥,想起了西泠印社,想起了李叔同,想起了虎跑泉。
水光潋滟,走过苏堤,想起了苏东坡。柳色春藏,走过白堤,想起了白居易。
想起杭州,总是一种淡淡的心情。那些空濛迷离的心痕往事,如同四月江南的烟雨,淡淡遮住了西湖的眼睛。
如果说,周庄是上海的后花园,那么杭州呢?
杭州,是一幅月下小景。与周庄和乌镇无关。
二 泰山尧观台的太极图
一提起泰山,就想起了李健吾。中学课本里的那一篇《雨中登泰山》,曾经将那一场雨中的风情与烂漫悄然洒到了懵懂少年雀跃的心里。
然而我到泰安的那一日,阳光尤为丰沛。丰沛得让人有一丝遗憾。
雨总是让人联想到浪漫。而阳光,却总是让暧昧的情绪无所遁形,它蒸发了绵延山道上的浪漫,代之以活泼和温暖。
在蜿蜒曲折的泰山十八盘上,你体会到的是天行健的笃行与坚持。阳光取代了风花雪月,攀登的信念湮没了卿卿我我的心情。
在泰山顶上的尧观台附近,我看到了一幅太极图。我似乎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大清早迎着泰山上的第一缕晨曦,悠游地施展太极拳中的云手,如封似闭。
泰山的日出,和华山的日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我们下意识里,总是认为,泰山雄浑,而华山险峻,所以不由自主地将日出也赋予了山峦的气息与颜色。
我想起了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在泰山上的某一块石碑上,署有他的名字。
和秦始皇封禅泰山时留下的碑文一样,它们都是不朽的。
《史记》中记载,“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
据说岱顶玉女池中还有一块著名的李斯碑,失而复得,几经曲折。只是那和寻常百姓的生活,又有什么无法割舍的关联呢?
历史,是帝王将相的墓志铭。而墓土,是寻常百姓的枯骨。
如果我愿意花时间找寻,那么我情愿找到赵明诚的碑,而不是李斯碑。
我更想阅读的,是李清照和他丈夫一起写的《金石录》,如同济南趵突泉公园里的那一眼漱玉泉,更让我心有灵犀,憧憧流连。
三 长安古意洛阳情
西安是那种让人惦记的城市。唐时人说,西京长安,东都洛阳。说起长安,更是让人心底平添出一股柔情。
卢照邻在《长安古意》中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这大约是白居易《长恨歌》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灵感泉源吧。
从乐游原上吹拂到曲江池畔的暖暖熏风,吹暖了我的心扉。而当年的曲江池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座仿古的大唐芙蓉园。
大雁塔旁的一碗羊肉泡馍。秦始皇兵马俑的金戈铁马。华清池的《长恨歌》壁书。
都是些暖人心扉的恍惚记忆。
骊山晚照,早已烟消云散。周幽王的烽火台,更像是年久失修的破壁残垣。
而褒姒的微笑,却永远地烙印了历史的天空。
我在想,洛阳城里春光好。一段和长安有关的洛阳情意。
那个在西安学习中文的有着一半比利时血统的华裔女子。
你还好么?我的小昭。
四 华山西峰的小旅馆
那一个金色的黄昏,我躺在华山西峰绝顶上的凹陷中,静静地看日落。
西峰的形状,像是一朵莲花呢。所以,西峰又叫莲花峰。
在夕阳的余晖中,我和长年累月在莲花峰顶拍摄快照为生的华阴县小伙子漫不经心地交谈着。他的嘴唇被强烈的日照晒破了,呈现出那种鱼肚皮的惨白色。他的皮肤,被阳光晒成了褐色。
我千里迢迢地来到华山西峰看日落,看日出,而他却说,这风景他天天看,都看腻了。
这让我合上了书本,陷入了沉思。我在想我们之间的差别,看风景的人,和以这片风景为生的人之间的差别。同是这一片风景,在不同的人眼睛里变了形。
这或许就是生活的真谛吧。生命在别处的风景中绽放,在身边的景物中凋谢。
我们总是奔赴千里以外的地方去找寻自己的心,而繁花落尽倦鸟思归的时候,却恍然发现,也许你要找寻的地方,就在自己身边。
那天夜里,躺在华山西峰的那家小旅馆的床板上,听呼啸着的风和陈丹燕在慕尼黑听到的睡着了的鸟从树梢掉下来的声音,那一刻的我,浅耕深种地体味到了《笑傲江湖》里令狐冲在思过崖上面壁的心情。
08年12月12日 小写意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