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手

02

85年10月，安民马上满二十了，他是老大，两个弟弟，也相继辍学，三个牛犊子齐刷刷的长起来，水乐堂两口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家里一贫如洗，虽说能吃上饱饭，可是老大已经过竿了，连个提亲的都没有，说到底还不是家里穷，老大不顺，老二老三就更没指望了。好在安民长的周正，自然条件没问题，可是这跟家里条件比，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已经摸黑掂着果匣子去刘家两趟了，刘家的大白梨是远近闻名的媒婆子，她是职业保媒拉钱的，专吃这晚饭。听说十里八村的适婚男女都在她的花名册上，只要她看准的姻缘，十拿九稳。她长着一张巧嘴，死蛤蟆能说出尿来。可是偏偏老水家的老大无人问津，大白梨安慰老水:“别着急，缘份未到！”可是她自己从来都不相信那一套，她认为只有她保不保的媒，没有成不了的事儿。“老水你得多上点心，勤跑着点”。明里暗里提点他，老水又不傻，那里不清楚里边的猫腻，在安民相亲的头天晚上，水乐堂舍血本从村头代销点掂了烟酒罐头，这种事绝不能赊账，传出去不好听，也不吉利！

安民相亲的对象是煤矿工人老薛家的大春，老薛在义马矿上当工人，早先也下过井，可是体格不行，一提到下井就腿肚子转筋，担心自己不知道那一天就搁进去了，他发挥自己的强项，脑子灵光，他自己在老家跟剃头匠跑过江湖，多少会点。他相遇住了中采队长，托关系去了后勤服务——理发店，凭着他的一手利落的刮胡子的功夫，人送绰号“面手”。在矿上立稳脚跟。

老薛是个精明人，懂人情，会来事儿，这一点不论在矿上还是在老家都是大家公认的，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没事儿偷着乐。别看他如鱼得水的，可是他也有烦心事儿，也许是自己聪明过头，占了儿女的智，儿子生性憨厚老实，三脚跺不出个屁来，老薛常常看着儿子出神，心想:他哪里半点像我，他是我儿子嘛？可是这话，他绝不可能对外人说，对外一个劲夸讲儿子善良孝顺，老实本分。看吧，说他精明，一点也不假，他倒是明白，与其等到从外人口里说自己儿子憨，倒不如自己先把观点亮出来，谁都不傻，好在儿子只是老实，并不是真的傻。可是让他头疼的是女儿大春，早两年就辍学在家了，十八岁了，像个傻大姐，一个大姑娘，整天的跟大男人开玩笑，跟嫂子，婶子辈儿的骂玩儿。说话没个分寸。不过绝不是傻，倒是有些敞亮和人缘。她个子傻高，得有1.7米，稍微有点阚腰驼背，眼睛绮蒙着，看东西总是凑的很近，一到落黑儿，眼睛就不好使了，大家都管这叫鸡虚眼。是病不是病的呛不准，反正不耽误吃喝，倒也不算个事儿。

老薛清楚如果不下点工夫，闺女就得耽误。他先是给儿子在老家找了媳妇儿，风风光光娶进门，而且随后给儿媳分安排到矿上的食堂工作，并且特意放出话来，一去就是正式工。这在老家简直是个爆炸新闻，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瞧瞧人老薛，真能耐，把全家都转正了。”他——，扎上毛，比猴都精！”

”哎——，他还有个闺女呢，等着吧。”

”你小子等下辈子吧。”呵呵！”

他们猜的没错，老薛是有了盘算，别人能想到的，他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得到，别人想一步，他得想三步，也许更多。在儿子的工作上，他就通盘考虑过，他了解儿子，不出意外，安稳过日子绝没有问题。所以下井就免了，在矿上，他听过太多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