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方式

文/道道老

这里是七、八十年代，那时农村还没包产到户。孩子们上学晚，农村的人们喜欢用虚岁，一般十岁左右才上学，有的甚至十几岁了才上。原因是大人们没有太在意孩子们的上学问题，他们觉得孩子上学太早了，会还没玩够。大人们总是说，太小了上学，除了知道玩，知道什么，还不如先让他们玩够了。

所以孩子们到了初中岁数都不小了，有十七、八岁了。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比较有意思。青春萌动，却又不是很明白，让他们显得有点束手无策。会有这样的笑话：谁跟谁说话了，两个人是异性的话，就会有旁人指指点点，说他们俩好上了。被说者和旁听的人都吓住，因为那时候，人们觉得这很不好。觉得与异性说话太危险了，从此大家表面都不再说话了。一时间，大家都觉得男女说话是洪水猛兽，畏之如虎。同班同学，走个对面，眼神向旁边一闪，假装没看到，就互相走过去，谁也不理谁。

正好村子里有个中学，人们便常会听一些有趣的这方面的事情。

有一次，妈妈因为有什么事，请求邻居的上初中的儿子给一个亲戚的孩子捎个信儿。邻居的儿子问，那个人是个男的女的，母亲说是一个女孩子，他立马红了脸，连连摆手说：“这个可不行，我们不能跟女生说话，会被人传绯闻的。”母亲只好作罢。

说话不行，骂人却可以。因为我若骂你，表明我绝不会喜欢你，而是烦你，就不会被人传言，说自己喜欢你吧。所以，那时骂人的反而不少。

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容易被人骂。但并不是所有的漂亮的女孩子。像二丫，就没有人敢骂她。二丫长得皮肤白皙，青春的健康的腮红，高高的个子，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二丫很泼辣。那时候学校的一切都是很简陋的。教室倒是好歹是砖瓦房子了，厕所却是用砖垒起的墙隔开的一间间，每个间里有个砖砌的坑。都是露天的。

有一次，二丫自己上厕所，有一个附近村里的“野男人”看她一个人，周围也没别人，想凑近来揩油。二丫利索地从墙上揭下一块板砖，托在手里，喝道：“你再靠近，你再靠近，我就拍死你。”这一下，真把那人吓跑了。所以二丫的胆大泼辣是有名的，谁敢骂她呀？

但小红就不行。小红也是大高个，如水的双眸，白净的脸面上有一些小雀斑，更让她显得不一般的俏丽。穿着花的确凉上衣，灰色的的确凉裤子。一走路，两条油亮乌黑的麻花辫子在背上左右晃来晃去。她每天走着从邻村来上学，成了一景。而且她性格又柔软，不爱与人对抗。于是，常常有男生远远地看着她，远远地骂她。这其中，又有杨村的秋胜骂她骂得最厉害。

比方说，放学了，她背上书包回家去，正走着，听到一声：“狐狸精！”还有人喊着“妖精！”他们的话意思就是小红太注重打扮了，心思放歪了。这让小红很无奈。小红家庭很一般，她只是穿得当时很普通的衣服了。天生长得漂亮自己可没办法，这是父母给的。有人说，就是披一件麻袋片也会穿出时尚来。她知道又是那些无聊的男孩子们玩着无聊的游戏，也不介意。只管装没听见，回头走自己的路。这时，她听到有人大声地喊“骚货！”她回头，看到正是秋胜眼睛直直地在骂她。她眼眉微皱，心说这话很难听啊。但这么多人骂她，她又不好专门找出谁来。只好继续走了。

她想躲着他，不愿听到他的骂声，却总躲不开。可以说上学到毕业，一直是听着他的骂过日子的。

毕业了，她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不用再听这人的骂了。

那时候，毕业了，一般考上学的很少，出了学校，都是回村里种地，没什么别的想法。

过了几年，有村里王大娘来找小红的娘，说她娘家村杨村有一个小伙子，长得也好，庄稼地里也是一把好手，要给小红说一说。小红的娘一听条件不错，劝小红说她也老大不小了，该去相亲了。

小红便依言，请媒人传信让小伙子来她家见面，当然了，首先得过小红父母的眼才行。小伙子打扮了一番，穿着雪白的的确凉衬衣，下摆扎到浅色的的确凉裤子里面，显得人更加挺拔帅气，路上就让几个女孩子看直了眼。

等小伙子带着礼物来到小红家，两个人见面时，小红一看，正是自己的仇人，那个在学校里常骂自己的人。小红扭头就想走开，小伙子红着脸，赶紧叫住了她，“哎——你别走呀！我知道是你，专门来见你的。”

小红生气地说，“你以前光骂我，不能跟你做亲。”小伙子赶紧解释：“我骂你是喜欢你……”

小红奇怪了，“骂人家还说喜欢人家？！”小伙子脸更红了，他大胆地看了一眼小红：“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但跟人说话，会被人起外号，说谁和谁是两口子，我不敢给你惹麻烦呀。”

小红的心一动，她抬起头，迎上秋胜的目光，听他继续解释，“不能说话，又想跟你接触，就想了个办法，骂你，可以引起你的注意。你看，我的目的达到了吧？”说到这里，他得意地笑了，小红瞪他一眼，嗔怪道：“骂人还笑？！”秋胜赶紧收住了笑，“我是真的喜欢你呀，都这么多年了。”

小红脸也红了，“那好吧，原谅你了。其实，其实……其实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