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尽头

前段时间，我打电话给娘，娘说十奶死了。十奶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这些年，我怎么记得她活得好好的？她的身子骨不是还很硬朗吗？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呢？娘说，还能怎么就死的，人老了，不就死了吗。我语气关切地询问娘，我说十奶多少岁了？娘说六十九岁了。我又疑惑地询问娘，我很怀疑，十奶不是还很年轻吗，怎么说六十九岁就六十九岁了呢？ 娘说，连我都五十一岁了，难道还有五十多岁的十奶吗。人一老，疾病就容易缠身，你十奶就是前两年得了一场病后，身体才慢慢垮下来的。本来，她还能挑几担子粪水到猪笼拱淋菜，得病后，身体使不上力气了，别说挑担子，就是肩上放根扁担，都吃力了。听到十奶死了的消息，我很震惊，总觉得十奶不应该死那么快。 在我还小的时候，十奶的孙子大苟雨和我的堂弟打架，我的奶奶怒气冲冲地冲进她的家门，指着大苟雨破口大骂，说你家大苟雨打伤我的孙儿，把我孙儿打得鼻青眼肿的，我的奶奶见到大苟雨就要拉过来打，说我也要打回你，我的孙儿不够你打，我够你打。大苟雨那时还小，见到我的奶奶像一只发怒的老虎一样，被吓得魂飞魄散，躲进了房子，关上了插销。 十奶和我的奶奶一样，什么都是护着自己的孙儿，就算自己的孙儿没理，就算自己的孙儿把别人家的孩子打伤了，也还是要护着自己的孙儿。十奶看见我奶奶一副要把她的孙子打的半生不死的架势，顿时也火冒三丈起来。十奶说死龟石婆你就这么毒，冲进我家里来还要打我的孙子，你硬过天了。十奶愤愤不平地回骂，说你孙子不招惹我家大苟雨，我家大苟雨好好的会打你家孙子吗，你做人不要太过了。 有时候，十奶也会怒气冲冲地冲进我的奶奶家，说我的堂弟欺负他们家啊行。也不知道十奶和我的奶奶到底有没有打过架，可能也有，不然不至于达到老死不相往来，水火不相容的态势。 其实，十奶待人挺好的，小时候，她家的菜地经常长出葫芦、南瓜、青瓜、白菜来，她就会时不时提着一两个葫芦或者南瓜进我家厨房，有时候，她种的南瓜花长多了吃不完，她也会叫我们自己去摘。我们也吃过她腌在坛子里的萝卜酸、辣椒酸，也吃过她煮的番薯芋头。读高中以后，我就很少回家了，上到大学后，我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这几年，家里时不时来一个电话，说同姓的谁谁又死了。我几乎都是在电话里听到他们的死讯的。死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电话挂了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