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别人介绍他时会说：这是一名极具良心和平民情怀的医生。而他在我心里，只是一个疼爱儿子的普通父亲，一个年逾不惑看球赛输了还会骂人的平凡的男人，一个手握手术刀却满身书卷气的医生，一个从事医生职业多年却依然热血沸腾，拥有赤子之心的成年人。
他就是我记忆中聪明优秀的小男孩，也是现在已经长大的zhudy医生。——题记
1
M打来电话的时候，时针即将指到夜里的十点，那时我正刚关了电脑，在房间里边慢悠悠地踱步，边扭动着酸疼的脖子和僵硬的身体。在知网上溜达了大半晚上，让我身心俱疲，甚至连腿都有生出了血栓的感觉。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是M打来了电话。听筒里，M磁性的声音，伴随着嘈杂声传来，啊哈，我说这三更半夜的为啥打电话呢，原来是在酒场上啊，难道是喝多了？
我正捂着嘴偷笑呢，M在电话那端故作神秘地说，“某人要出国了，他说他喜欢你呢，听不到你的声音，他不走。你猜猜是谁？备选人有我，阿L……”，我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知道是谁了。
M故意说两个名字停顿一下，再说两个名字又停顿一下，仿佛是在给我考虑的机会，好让我选择，我只是笑，并不说话，直到他最后说出了Y的名字，我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听筒里传来M故作夸张的声音，“哟，心有灵犀呀！”我在心里大笑，“心有灵犀个鬼呀，哈，Y要出国的事，我去年就知道。Y说喜欢我这句话呢，我得听了八百遍了，哈。”
电话被换到了Y的手中，我在听筒里冲他大叫，“哎呀，你们喝酒都不喊我啊！”，听筒里是Y柔和的声音，“某某呀，我们不是不喊你啊，是考虑到你要照顾孩子。你想想那次S过来，喊你了吧？那次我去西客站接了他，就说得去接某某，得去接某某……”，这里的某某自然是我的名字。Y啊，你即使想举例证明也不用连续说两遍啊，这是语无伦次了？难不成是喝多了？
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哎，你可是说要送我个毛绒玩具的，可一直没送呀！”
“毛绒什么？”Y大概忘记了这事，有点懵圈了。
“毛绒狗，不能赖账，哈。”我故意逗他。
“哎呀，某某呀，”，Y无可奈何地喊着我的名字，”男人骗女人的时候都这样说呀。”
我一听这话，差点笑喷了，哈哈哈，老同学呀，咱俩的交往能算男人和女人吗？咱俩认识快30年了吧？你见过我女人时候的样子吗？姐女人起来的时候可是风情万种呢，你见过吗？
“某某呀，”Y喊着我的名字，“F坐在我旁边看呢，他想跟你说话。”Y落荒而逃，电话被传到了F的手里。
F在电话里轻轻地笑，我也笑了，嘱咐他说，“哎，你们少喝点，哈，别醉了。”
“嗯，知道，我们快喝完了，一会就走。还有别的嘱咐吗？”F笑着问我。
“嗯，一会走的时候，把喝多的都好好地送回去，哈。”我本来是想说“把Y好好送回去”，不过话到嘴边又换了种笼统的说法。
放下电话，Y同学那张圆圆的笑脸浮现在我眼前，哈哈哈，房间里传出我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2
差不多三十年前，Y和我是前后桌，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很聪明成绩也很优秀的小男孩。我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一张圆圆脸的清秀的小男生，一直等到大约十年前我在济南再次见到他，才让我改变了这个看法，简直让我大跌眼镜。
大约十年前的某一天，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因为去的太早，包间里还没有人，所以，我跑外面溜达去了。在走廊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旁边有个人在看自己。我相信那肯定是错觉，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凭我自己的颜值，回头率之类的大概从来不会落在我身上啊。
直到那个人开始试探着和我搭讪，我才认真地瞄了他一眼。这个年轻的男人是谁啊？“我是GHS。”他自我介绍。
我瞪大眼睛仔细端详了他两眼，啊哈，差点笑出了声。zhdy啊 zhudy ，你啥时成了ghs了啊？老同学哎，你要骗人也得挑选好对手吧，就凭咱俩熟悉的程度，你以为你还能糊弄得了我啊？哈哈哈，你不会傻到以为你长大之后就面目全非了吧？傻子哎，你不会看看旁边的镜子吗，你现在只不过比小时候高点胖点而已，其他根本没变好不好啊！傻子哎，当年咱俩可不仅是前后桌啊，咱俩还是铁打的队友呢，经常一起代表班级参加各种竞赛的啊。别的男生我不敢说有多深的印象，可是对于你，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哎。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扒了你的皮，我都能认出你的骨头。哈哈哈……
Y同学，你不会不记得我们的学校了吧？那可是我们共同战斗过的地方啊。我们的学校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是一个美丽的好地方呢。我们的学校，有清清的水流，有宽宽的荷塘，有苍翠的青山，有肥沃的田地，有红瓦白墙的教室，也有树影婆娑的小径。
那些荷塘，是我们用自己的双手挥舞着自己家的镐头一下一下刨出来的，荷塘里飘香的荷花，呱噪的青蛙，不是曾经让我们引以为豪吗？我们不是还以此为素材一起办过黑板报吗？我们不是踩着凳子，拿着彩色粉笔写写画画的吗？难道你都忘记了？
那些土地，是我们自己开垦出来的，我们在田垄上种上了矮矮的桃树的幼苗，在田畦里埋下了胖胖的花生种子，我们负责浇水，养护，直到丰收的季节，我们拔了成熟的花生晾在地上，风雨要来的时候，我们匆匆忙忙把它们抱到了教室里，讲台上，窗户边，满满的全是。难道你都忘记了？
竞赛前夕，我们一起努力地背题，你考考我，我考考你，我们互相督促，互相学习。竞赛的时候，我们商量着战胜对手的策略，商量着如何答题，甚至细分到谁来按铃，谁来作答。紧张的竞赛氛围令人呼吸困难胆战心惊，直到紧要关头，你按下了抢答的铃声，我站起来回答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时间是1964年10月16日。”，周围响起来震耳欲聋的鼓掌声，欢呼声，我们赢了！
亲爱的Y同学，这些，你不会全都忘记了吧？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3
自从在济南相遇之后，Y同学的一些情况断断续续地传到了我的耳边。
我知道他留在了济南，在某家医院上班，异常忙碌。我知道他结了婚，有一个做教师的妻子，还有一个聪明的儿子。甚至，我还知道他在联系着出国，据说是去美国。
这期间，我断断续续见过他几面，我同他谈天说地，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只是，我清楚地知道，他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坐在我前面的小小的男孩，风雨之中，在我不知道的岁月里，他已经长大，时光将他雕琢成了一个美好的男人的模样。
我远远地张望，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处，打量着他。
相比其他同学，我和他联系的极少，除了不得不联系的时候。但是，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依然极好。我也知道，如果我需要帮助，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做的不会比其他同学少。
窗外，有风吹动着法桐的叶片，像一串串风铃，轻轻拨动回忆的弦……
我想起来那次受人所托去医院找他，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穿白大褂，也是这么多年仅有的一次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
我努力地倾听着他的讲解，但是那些关于疾病的知识，我根本听不懂啊，大约Y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大手一挥说，“反正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下周一直接来住院吧，有我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我像得到了赦免的命令一样，长长地舒了口气，飞快地逃跑了，要不是因为穿了裙子，我绝对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医院，哎呀呀，气氛好压抑呀，也不知道Y怎么受得了。啊啊啊，要是我的话，估计一天都呆不下去啊。
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天哪，我记忆中的男孩长大了啊，竟然给人一种强有力的可以依靠的感觉，嗯，不错，我心甚慰！
就在我以为Y同学长成了大人的时候，没成想一次聚会又让我看到了Y孩子气的一面。
有次S同学从深圳过来，Y在家和渔村请客，我带着儿子也去了。席间大家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而我因为儿子要出去玩，只好带他去大厅里荡秋千。玩了一会之后，偶尔一抬眼，我发现Y和S正勾肩搭背地相互扶携着从包间出来，穿过走廊，而且边走边兴致极好地说说笑笑着。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男生如此亲密的样子，惊得我瞪大了眼睛。等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顺口问了句，“你们干啥去？”，“尿尿！”留下这俩字后，他们继续勾肩搭背地前行，剩下一个在原地已经凌乱的我！多年以后，当我看到《三傻大闹宝莱坞》电影中，那三个男生纯真的友谊，滑稽的说唱和有趣的动作时，我忽然就明白了家和渔村里那几个相携而行的背影的寓意。
除了那次聚会，我印象很深的还有大明湖畔的那次聚餐，因为那次Y带着他儿子去了。小y瘦瘦的身材，长长的脸蛋，完全不像他爹小时候的样子啊。哈哈，我在心里偷偷地笑。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Y照顾小Y的情形，觉得人生真是不可思议啊。我记忆中的Y还是小男孩的样子呢，现在这个男孩竟然已经能够照顾孩子，担当起来一个父亲的责任了，时光真是一双神奇的大手啊，竟然能让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兴致勃勃地看着小Y在墙上玩着小车，我小心翼翼地拉着小Y软软的小手，听他奶声奶气地说话，我弯腰替他穿上外套，细心地给他拉上拉链，我拼命从小Y身上寻找记忆中的Y的影子，却是徒然。最后我不得不叹口气，唉，这小子，除了聪明劲儿像他爹之外，其他哪里也看不出来啊。
最后一次见到Y，也是在同学聚会上，那次，他坐在我对面，因为离得远，我几乎无法和他顺畅地交流，那时，我早就已经知道他要去美国了，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只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所以，当他早早退席去接孩子时，我稍微欠了欠身，我很想跟出去，跟他说一会话，我想问问他出国的事情办理得如何了，孩子的事情怎么安排的，我还想对他说一些告别的话，当然，我更想叮嘱他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好好保重，但是，最后，我却没有站起来。
我重新把身体坐正，将望向门外的视线收了回来，继续安然地照顾孩子，就像我从来没有打算要出去跟他告别一样。就像这么多年一样，不远不近地关注着他，关心着他，但是，却从不走近。
我想起来很久之前，我的某位同学的学医的男朋友考了三年才考到济南，那时我想，Y同学能考上学继续深造应该也是付出了许多努力吧。看到某位朋友在学医的孩子找工作的时候，瘦了10多斤，我就想，Y同学能找到工作大约也是很折腾了一番吧。
每次看到有医闹的新闻出现，我总是替Y担忧，生怕他也会遇到吓人的事情，同时也悄悄地祈祷，希望各路神佛都要好好保佑Y啊，千万不要让他遇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啊。
我知道医生这个职业的艰难，我也猜测到Y工作的不易，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容易这两个字，但是，我从来不问，也从来不说，就像我从来不关心一样，只是，我知道，如果Y说累了，我一定会去为他寻一副美丽的画卷，发给他几张漂亮的图片，缓解他的疲惫，就像我曾经发给他看的大明湖畔藕香榭的素心腊梅一样。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老同学，祝你鹏程万里，前程似锦！无论你身在何处，心在何方，都请记住，我在你身旁，一转身的距离，默默为你祝福！希冀你一切安好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