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 ——给一个陌生的贫穷的奶奶

太阳从裂开的土墙缝流泻进来

填满柔软的沟壑。她的手掌也是金黄

她的头发金黄。她的头发首先自由了

终于到了近乎透明的年龄，随意上色

天气是什么颜色它们就是什么颜色

泥土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便用干净的手掌抚摸我头发

她明亮得不像是土里长出来的

她的笑容比我干净：

“孩子呀，年纪不大吧？”

她挪到唯一一块平地上，把唯一的椅子

让出来。“风湿哦，走不动咯”

骨头粉红色，一个松散的突起叫我认出了

跛脚的外婆。她在这里复活，换了一副面容

逃离故乡的土壤，逃不出故乡的土墙

她的毛线马甲好像有繁复的织花

像染上了好多年的儒雅

“学历哇？上过小学呀”

我们还有一张合照，为了工作需要

成为我最怀念的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