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凤之鸣》
桃沉篇
我见过他,在很早以前。
那个寒冷的冬季,在无人的街头,雪覆盖住整个东京,白茫茫一片,如同我的梦中仙境。
我是庶出,是最不得宠的太守封仁成的女儿。从小父亲不重视我,直到有一天我满头是血的爬向父亲对他道:“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对我鞠躬!”
此后,我的所有都是父亲打点,他要等我及笄将我送入宫中。
而我自十四岁后便只有一个念头。要做人上人,尊上尊!我要世间所有皆被我踩在脚下,我要所有人看我的眼中都带着敬畏。我要泼天的富贵,至高的权力!我还要他,那夜替我拭泪的哥哥。他唤裴可卿。
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姻缘树下,我闭上眼是那个夜里他的容颜。我许着,愿我一世不负他,也愿他能记着我,等着我。
不知是天意如此,我睁开眼看见的是他。那一双眸依旧带笑,眯成月牙。他说好像见过我,我笑而不语。
我惊叹缘分的奇妙也感叹相遇不是时候。
父亲给我的任务还未完成,我的背后是封家的命运。
我及笄那日,是雪天。姻缘树尽是皑皑白雪,我抬头仰望,那条条红丝是无数人的寄托,这里也有我的夙愿。
他站在我的身后低头不语,我闭着眼任凭寒风凛冽。雪被他踩的发响,他为我遮去风寒,我送他两行清泪。
他从此不再是邻家初少年,也不再是公子陌上玉。他做了将军,整日奔波于黄沙之中。我成了贵妃,荣华富贵,整日纸醉金迷。可身旁的婢女同我说,我连醉酒喊得都是裴可卿。我无法,我始终明了自己对他,却忘了他未必对我也是相同。
永远怕自己的一厢情愿,输得一败涂地。
皇上对我很好,我唤桃沉,他便种了一院子的桃树。他不知我其实偏爱杏花。
终有一日,他要出征,去很远的地方。我故意依偎于皇帝身旁,道:“裴将军此行不知何时可归,桃沉在此预祝将军胜绩,但桃沉有一问想问问将军。”
我试探着他的反应。他望着我的眼顿了片刻,又看向我挽着皇上的手臂,道:“娘娘请讲。”
“将军为何要当将军?”
皇帝扫了我一眼,不语。
他唇角缓缓上扬,盯着我:“为一人戎马,保一世安康。”
我正欲开口便听他又道:“此人乃皇上。”
我愣在原地,他跨马绝尘而去。
为一人戎马,保一世安康。这是姻缘树下他曾许过的愿。他对我有意,不然又怎会带着我送他的玉腰带!
我望着天,日天渐高,有些刺眼。转身入了城墙。可卿也许不知 我从未与皇上同房过。这一生太长,我也只想爱一个人。
他走后,我请求皇上逐我出宫。皇上不允,父亲又在逼我将皇后的孩子杀死。
可这世上多的是我不愿,又有几人能如愿呢?
可卿……我最终活成了你厌恶的样子了。
我很累,累到无法再为父亲效力,我不再听从父亲。而当皇上临幸妹妹时,我反倒多了几分释然。
我问父亲:“您当初答应女儿要保裴可卿一世富贵,不让他家破人亡。如今可还作数?”
父亲朝我一笑:“如今你妹妹已及笄,你说我要你还有何用?”
父亲的脸如同当年打我那般狰狞而可怕。
我说,我明白了。
自从我一直在吃慢性毒药。我没了价值就有了威胁,若我死了,可卿就能活得好好的。
皇上依旧会来我的宫中,盯着桃树便是一日。
后来的我被皇上召去为可卿宣旨。可卿功高盖主,皇上已经起了杀心,这次的取可汗人头便是陷阱吧。
我见到可卿时,有千言诉说,却相对无言。
他的眼里不再拥有那份明亮,我心疼他这些年的南征北战。
我很想对他说最后那句话,可卿……带我一起走吧。
可是我没了勇气,他说下辈子不想再遇见我。
帝位,后位,荣华富贵,我皆可抛弃。只要他一个好字。
三日后,我在回东京的路上听闻边疆那战胜了。他们说,不过是死了位将军,值了。
我咬着牙,如何值了!那是我的全部,我的天下!如何能值!
但我告诉自己,不过是死了个人罢了,这些年来死在我手中的还少吗!我的路就是用血和尸骨铺成的!
可为何,我越想心就越疼,连呼吸都好似针扎在心口。
我掀开车窗,那有颗树,绿油油的。好似月老庙里那颗姻缘树。我缓缓吐气,太冷了,身子前所未有的冷。
笑了笑,我闭上眼。可卿不怕,我来陪你。
在那个地方愿我与你还能回到那颗树下,我为你舞一支蓑衣,你为我唱一曲蒹葭。而后,此生足矣。
《梧凤之鸣》 《梧凤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