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

        子明和阿伟是房地产中介公司的员工，两个人一天来到公司，相见恨晚，每天花前撸串月下喝酒，不亦乐乎。

        两个人有相同的理想，那就是卖足够多的房，然后在这茫茫都市买一套自己的房。这是在晓涵来公司前的理想。

        子明做事仔细，但比较容易较真。所以在单位人缘并不是很好，不过女人缘还不错。也是多亏了子明的父母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子明做事严谨少有差错，虽然业绩一般，但没什么让店长操心的，平时端茶递水打扫卫生，逢年过节带一些特产阿伟和店长都是有份的。虽然在店长面前不言不语，但大家都知道子明还是有话语权的。

        阿伟呢，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大家都喜欢。虽然有很严重的少白头不过也不显老。活力旺盛业绩好。绩效奖金拿到手软。所以和子明的酒局大多都是阿伟出。不过两个人第一次的酒钱，是子明出的。

        刚进公司的时候，子明面容娇好，深得大妈们喜欢。所以那些卖楼的大妈不时的围在子明身边转。虽然房源是共享的，但对卖家的熟悉程度，子明还是要高一点。买房的呢，大多都是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他们除了事业小成有钱之外，还喜欢了解户主的居住情况。子明也是事无巨细，说的人家不得不打断他。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虽然没什么成单，但子明总是忙忙碌碌的。

        不日子明接了一单。买家是对年轻夫妇，急着买婚房。工作原因，决定在单位附近买。正好有一套婚房装修的正在出售。子明跟他们说这个不错，回头简单改一改就可以直接结婚用了，一年的婚房，还是蛮新的。听房主大妈说，这个婚房早就装修好了给儿子结婚，只是去年年初才落实。你这边要不大改的话，带孩子住都没问题的。

        小两口看起来很开心，约定晚上下班去看房。傍晚六点多接到男客户电话，说快到这边了，去小区门口汇合吧。子明满口答应穿上外套准备出去。这时阿伟上前贱兮兮的说，小明，出去啊，带带兄弟啊？子明见他虎不拉几的样有点担心，问，你手里没事做啊？阿伟转身穿上外套说，没有没有。拉着子明就往外走。子明满脸震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阿伟骑着小电驴带着子明来到小区门口，发现只有男客户一人。阿伟停下看了一眼，子明上前问，嫂子今天没一起来啊。那大哥说你嫂子今天临时有事，不过来了。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上了楼。子明也把之前没说完的住户信息抖了个干净。

        子明陪男客户看房，阿伟跟房主扯淡。大哥很满意，子明见状说，今天大嫂没过来，咱明天上午带大嫂过来看一下。转身对房主说，您明天也准备一下房产证契证身份证，大哥也是诚心买，大嫂要是觉得可以，咱明天就把户过了。阿伟见客户犹豫了一下，便问，周六您不方便吗？大哥看向房主说，你看周天下午怎么样。房主说我周末没事，什么时候过来给小明打电话就行。

        辞别下楼，送走大哥。子明欢欣鼓舞，准备骑车回家，阿伟说咱们再转转吧。子明舒了口气道，大晚上的有什么可转的？阿伟眯着眼睛贱兮兮的说，也不用远，就在房主楼下坐一会，估计会有惊喜哦。子明不耐烦道，惊什么喜，精神病吧。阿伟不由分说，一把拽过小明便往回走。

        不到半小时，便见看房的大哥带着他对象往这边走来。阿伟朝小明眨了一下眼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不带夫人呢。便大步迎上去说，大哥，这么巧啊，我们正好有点关于契税的事没跟房主说，想起来怕电话说不明白，这不特意回来跟房主说说，您这是？大哥语塞，大嫂忙说，我这边有个亲戚，过来看看，正好问问这边物业什么的好不好。阿伟又上前一步说，那正好，不用麻烦亲戚了，咱们上楼问问房主不就得了，正好您也看看房怎么样。见两人不说话，便大声喊我，走吧，还得跑一趟。

        阿伟救了子明一单，看房过户都是正常流程，按下不表。子明为表感谢，请阿伟去吃烤鱼。酒过三巡，子明醉醺醺的说，跑单我也是能理解，后面还没说出来便被阿伟打断，喝你妈多了吧，你理解他们，谁理解咱们。一脸不屑的独自喝下了杯里剩下的酒。子明见状，狡黠的说，伟哥说的对，伟哥英明，多亏了伟哥，酒杯向前一端，便喝了自己杯里的酒。阿伟倒酒，说，对，没有伟哥哪他妈有你！

        自此，两人关系日渐亲密，阿伟的业绩也慢慢好起来，成了店里的顶梁柱，子明自然也还不错。同事之间日渐熟络，月初没事的时候哥几个总爱借踩盘为由偷着跑出去上网开黑。店长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每次阿伟都会跑去贱兮兮的说，这个月保证完成多少多少单，您不用担心上火哈，便也不便发作了。大家也习以为常，该努力的时候努力，想玩的时候也就肆无忌惮了。

        后来晓涵来到公司做电秘，便改变了阿伟和子明的理想。晓涵长相甜美，虽然个子不高但做事干练，很有女侠风范。阿伟总是吊儿郎当的去调戏，每每都会遭到同事的起哄和晓涵的迎头痛击，阿伟便大声诶乱叫，喊着要晓涵负责，又引来一阵叫好声。子明也看上了晓涵，只是会做一些小玩意或者带一些小零食偷偷给晓涵，没事的时候还会帮忙传一些资料什么的。

        喜欢是没办法掩盖的，大家也心知肚明。惯例的餐桌上，子明问阿伟，你现在的理想是什么。阿伟低头举着酒杯，向上挑着眼睛看着子明说，我现在就想跟晓涵生猴子，能生多少生多少。子明喝了口酒，低头说，你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聂风和步惊云不？子明向后靠了一下，用握着酒杯的食指指着子明说，咋，你的理想是雄霸天下啦！子明挥舞着左手讪笑道，不行啊，我没有麒麟臂啊。这是阿伟唯一一次没有说脏话的酒局。

        只是世事多变，阿伟和子明并没有能在晓涵的争夺中拼个你死我活。

        这天，店长出去陪客户，又是月初，大家也按耐不住躁动的心，便组队出去上网，留了一个哥们在店留守，接待一般不会来的客户。临近中午，这哥们看毛个人也没有，就屁颠屁颠出去吃饭了，店里就只剩下了电秘。不巧的是区负责人从这里路过，看见自己连锁当然要进来慰问一下。一进店便炸了。直接电话行政彻查此事，并扣店长三个月奖金，擅自离职人员全部开除。扬长而去，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店长知道这事时还在陪客户聊天，是行政打过去的电话。草草打发了客户回来，发现哥几个还在外面野，直接打电话给阿伟，让他们回来时每人带一份离职申请。哥几个不明所以，还以为店长更年期，打赢了那局游戏才往回赶。

        阿伟一马当先，嬉皮笑脸的扎进店长办公室，刚要说话，便被店长问，离职申请呢？阿伟一愣，便被大骂一顿赶出办公室。几个人一看事已至此，便灰溜溜的从电秘那找来离职申请，胡乱填了一下，交给了店长。

        后来从电秘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子明深知此关难过。可是他放不下自己辛苦经营的客户，放不下自己一直努力表现而换来的可能荣盛店长的机会，放不下心心念念的晓涵。

        在恐惧和不安中，突如其来的理智给了子明一线希望。其实当时除了店长，所有人都算是擅自离岗，如果把这些人都开了，那这个店最少一个月内不能营业，这并不是公司高层想看到的。也许只要有一个人背锅就可以平息此事。

        子明鼓起勇气，敲开了店长的门。低着头对店长说，是阿伟带我们去的。子明一直没有抬起头，店长先是一愣，然后摇着头有气无力的望着子明说，去吧。随后店长打了个电话。叫人喊了阿伟进办公室。对阿伟说，是你带他们去的？阿伟一听，便觉事情有变。顿时五内俱裂，双拳紧握，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接着店长转过身，也不看阿伟，轻描淡写的说，你行啊，业绩好，还是我跟前的红人，每次你都嬉皮笑脸的来跟我保证成单量，这次你看怎么过？

        阿伟松开手，冷笑一声，夺门而出。走到晓涵那儿，手臂压在隔板上，半个身子俯下去，问，你跟不跟我走？晓涵一脸惊恐，手握前襟，抵着桌面看了他一眼。阿伟起身，指着子明说，你们真他妈行，杂碎。

        最后只有阿伟走了，店长也没有被扣奖金。

        自此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被提起过，大家整天嬉笑怒骂，只是不会再跑出去上网。子明和晓涵最后走在了一起，后来子明也如愿当上了店长，只是再也没和谁出去喝酒扯淡。

        子明不曾联系过阿伟，就像这辈子不曾相遇。只是每每听见别人说生猴子，便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