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品读红楼：最值得怜惜的女子——史湘云

叶卉芳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雄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红楼梦》

史湘云虽非有如钗黛般惊艳绝伦之貌，但胜在身体壮健。书中有一段描写湘云与黛玉的睡姿：“那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那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二人的睡姿的鲜明对比，使湘云的豪迈性子愈发显而易见，也从侧面暗示出湘云身体的健康。正是这健硕的底子，成为形成湘云与众不同的气质的外在基础。

在众花齐放的大观园里，湘云是最没有小女儿气质的。她更像是一个“假小子”：她曾穿着宝玉的袍子靴子，甚至勒上了额子，扮成宝玉的模样，把贾母哄骗得只说：“宝玉，你过来。仔细那头上挂的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可见她如此淘气顽皮。

没有黛玉孤高的气性，也没有宝钗圆融的特点，不摆架子，平易近人，待人亲切平和是她的常态。例如给翠缕讲那阴阳之说。纵观全书，以这样平和的语气给下人仆婢们讲话的寥寥无几，而如湘云这样热情地为丫鬟讲说，还能十分详尽与通俗的，恐怕只有湘云一人了。

这样活泼的性格，自然造就了她心直口快，常喋喋不休的“话匣子”形象。宝钗曾说她：“说你没心，却又有心，虽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一件拿黛玉比成戏子便是一件不小的事，在别人都使劲儿让着黛玉的小性子的时候，湘云倒毫不在意，却为着宝玉对着她使眼色这件事闹着要走人。还赌气说道：“她是主子小姐，我是奴才丫鬟，头！”面对待人，她内心还是要公平的。有时这个“话匣子”，也常使姐妹们头疼，薛宝钗说：“呆香菱之命苦，憨湘云之话多。”迎春也说：“淘气也罢了，我就嫌他爱说话。也没见睡在哪里也还是咕咕呱呱的，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些谎话。”虽遭人嫌弃，但若无这张巧嘴，如何能在多次赛诗联句中以一敌多？

乐观如她，其实也能在蛛丝马迹中找到她的伤痛。大观园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女子邢岫烟，她的生辰和宝玉，宝琴，平儿在同一日。在其他三人热热闹闹地迎接贺礼之人时，是侠骨柔肠的湘云记得她的生日，让岫烟也就着前面三个人过一个生日。为什么当大家不在意的是只有这个“神经大条”的史湘云能记住？或许，这便是她内心深处的痛，她也曾体验过这样拮据的日子，因此特别能体会岫烟的苦楚。这是她最有豪情侠骨的地方，也是最温柔细腻的地方

史湘云是大观园一众儿女中，身世最为凄苦的一个女子。尚为婴孩之时，父母双双与她阴阳相绝，从未真真切切地体验过父母的疼爱，虽有叔父抚养，可终究是寄人篱下，又逢家道中落，不可谓不悲戚，较黛玉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未如黛玉那般常常哭哭啼啼。可贵的是，她的大大咧咧其实是最深沉的冷静，她就像一朵向日葵，向往着温暖与太阳，因此，她主动跳出身世的泥沼，日日无忧无虑，自在快活，又侠骨豪情，一副暖热心肠，只这一番豁朗豪迈之态，怎能不让人又心疼又欣慰。红楼中最令人怜惜的不是宝钗，也不是黛玉，而是这个内心善良坚韧而外表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啊。

图片源于电视剧《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