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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一冬的柴火(散文)

2023-12-12  本文已影响0人  侯然

文/侯然(恐嘶蝉语)原创

寒风凛冽的冬季,当你瑟缩着单薄的身躯,孑孓在铅灰般阴暗的街头,这时最渴望遇着的,也许就是正熊熊燃着一膛炉火的烤芋摊了。

也正是那些散布于街巷的缭绕着如缕青烟的通红炉火,才给这肃杀的严冬带来些许的暖意与期许。

通常,烤芋摊周围,是聚了些大人孩子的。也许,不止为享受热气腾腾的烫手而香糯甜软的红薯吧,那红红燃烧的炉膛里,不绝扩散出的一腔温暖,才是引人围聚于此的真正企图。

一腔炽烈的柴火,使劲将那幽长的火舌四处乱舔,噼啪出一阵阵动人的旋律。而噼啪燃烧着的柴火,也就最是红得耀眼,红的热烈,红的温暖了。

柴火的烟味,带着原木的清香,慢慢地向周围扩散开来,仿佛令人感受到一股来自大自然的原始气息。

人们围聚着火红炉火,便身也热,心也暖了。再彼此说些温暖的话语,这个寒冷的冬季,也就不觉得那么的寒冷了。

而每次遇见这些街头烤芋摊,我便不由的就会想起母亲。那时,我还在南京求学,母亲为了给我们积攒些学费,便孤身一人来到南京,在滴水成冰的街头,摆了个柴火烤芋摊。那时的冬季很冷,风寒嗖嗖的,不时就钻进衣服的缝隙里,给人以一股刺骨般的寒颤。母亲便不停地跺着脚,她的上身虽紧裹着一件薄的棉袄,目光却一如往常般的平和与宁静。任严厉的寒风,刀子般从四处向单薄的她扑来,母亲却从不畏缩,而是日日早起,精心经营着她的柴火烤芋摊。有时,放学从母亲柴火烤芋摊前经过,眼望着母亲拾起一根根柴禾,填进燃烧的炉膛,而那通红的炉火,也正映照着母亲略显苍老疲惫的脸庞,我的心里就不觉一阵发酸。母亲实在是太不容易,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乡村妇女,却因了我们,而一整冬都辛苦忙碌着柴火烤芋摊生意,没喊过一声的累与苦。望着寒风中母亲孤伶的身影,被柴火燃起的缕缕青烟缭绕得越发模糊,心里竟萌生起一丝欣慰,毕竟还有一膛炉火,可以给寒风里的母亲带来些许温暖的呀。而母亲之于我,不也正是给我带来浓浓暖意的那一膛炉火吗?

冬夜里,昏暗路灯下,热气袅袅的柴火馄饨,也是一道特殊的城市风景。也在一个寒冷冬季的夜晚,刚从温暖的教学楼出来,凛冽的寒风,便鞭子样迎面抽打着我的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那时,因为拮据,着装又不甚温暖,便给了寒风一个肆意劫取着我身体里微薄热量的契机。我将衣服裹得紧紧,身体也颤颤的,嘴唇哆嗦着,飞快地冲进冰一样寒冷的空气里,期待以一阵快跑,制造些热量。然而,并不起多大作用,身体依旧被冻得颤抖着,手与脸依然彻骨样的寒冷。此刻我就渴盼着,若能面前正摆着一个燃着熊熊柴火的烤芋摊,那该有多好啊!然而却没有。我又向前猛走了一小截路,就在一个街口,昏黄的路灯下,正摆着一个柴火馄饨摊!我心中暗自惊喜着,紧走几步,靠近前去。燃的正旺的柴火,顷刻便驱尽了紧粘我身上的寒气,涩缩的身体,也终于松弛开来。但当那只有十八、九岁,比我还稍显稚嫩的女摊主,问我要不要吃一碗馄饨时,我却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是好了。我明知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却依然捏了捏空瘪的口袋,不好意思地向女孩摇了摇头。女孩却并无一丝恼意,反而递来一条凳子,让我坐近些烤火。冷冷的一条街,就只有我俩无声的围在柴火炉边烤火。暖暖的柴火苗子噼啪直响,舔得锅底通红,水蒸气伴和着柴烟,刚升上去就被冷烈的寒风按住头,却还东一缕,西一串的溜走。当身体已吸满热量,足够抵御余途的寒风时,我便起身告辞了。女孩通红了脸,轻轻朝我说一声:有时间,过来烤火。我“嗯”一声,便匆匆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

此后,放了晚自习,路过那里,我都会坐下来烤烤柴火。偶尔手上富裕几个零花钱,也吃上一碗馄饨……。

那些个时刻很温暖,也因为那温暖的柴火,而给了我一整个温温暖暖的冬。

少时,故乡的冬天,也是极温暖的。那是因为故乡的冬天,家家也都是燃着一堆熊熊柴火的。

故乡的冬天很冷,雪时,也下得很厚。檐前的冰棱长可尺余,晨曦中辉便闪着耀眼的光芒。日子本已清贫,食仅能饱腹而热量不足,衣也极单薄,冬日便颇难熬。于是,一整个冬天,家家都要在屋子里燃起一堆柴火的,人们有事无事就围坐在柴火堆前,冻得肿胀皲裂的双手伸于火上,反复搓揉着,冰冷双手均匀吸收着柴火的热量,于是冬日闲聊的时光,便也不知不觉地流走。那时,农村的屋都是些泥墙草顶,门窗缝隙极大,呼啸的北风便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或嗖嗖的,或哗哗的,怪叫个不停。

尤其是几个妇女围作一堆时,少不了要东家长西家短的扯一些荤素闲话,手里纳着鞋底,织着毛衣,任柴火将她们的脸映得彤红,像是喝了半醉的酒。熊熊的柴火,散发着木材自然的清香,尤是在寂寂的冬夜,在人们的心中燃起一团希望之火。

男人们却竟沉默着,除了不停的巴嗒那杆嘴里刁着的烟袋,便是偶尔咳嗽一声,以显示他们在女人堆里还存在着。

而少年的我们就颇不安分了,除从山芋窖里挖几颗红薯,烤了吃,就是捉几只鸟雀,塞进一点油盐,用泥巴裹了,埋柴火堆里烤了吃,虽说抹了一嘴的黑灰,可味道还真是香呢!

有时,也可能是因河面封冰而捉到的一只野鸭。总之,贪馋的我们有的是办法满足口腹之欲。

大人也有在柴火堆上悬一挂钩,以便于平时烧水煮饭的。劈开的柴薪就近层层码放着,随取随用。

冬天冷,每天都要烤很长时间的柴火,柴枝便显得异常的金贵与紧缺。于是,父母就时常要差我们去捡一些柴枝,以备烤火之用。但柴枝也并不好捡,好在冬日风硬,常刮掉一些干枯的树枝,就被我们捡来应急。

现在虽是条件好了,无论是冷了,热了,有空调用着,冬天就再不见家家户户燃起柴火堆了。但往日那份烤柴火时的温暖,却终也难找回来了。

事情往往便是这样,按说如今人们的物质更丰富了,获得的满足感也应更多,而人们却并不感到有多少幸福,这也许是人们欲壑难填的缘故吧。有时也真是怀念那没有暖气的岁月里,曾被点燃的那一冬的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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