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香樟树的光

本文作者：曾楚河（春风读书会VIP成员）
音频作者：磬音（春风读书会VIP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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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写亲情和乡情的散文，也是我比较偏爱的一篇文章。虽然篇幅很短，但是行文细腻，语言优美，寓情于景，哀而不伤。母亲的形象没有被刻板化，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对比母亲看着小六的微笑和外婆看着母亲的微笑，这种 déjà vu（似曾相识）的效果让人联想到母亲的少女时代，也呼应了前文的对于时光的感慨。我们都会老去，而我们也都曾年轻过。时光从不停留，那么就让生命的美好定格在文字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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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

有露珠挂在屋檐下，飞来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吵碎了那些露珠，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被早晨的阳光照射，像是镜花中的彩虹。

多少时光里，我都起得比较晚，推开门就是母亲在院里喂鸡的声音。她手中的簸箕里，是碾碎了的包谷粒，一群小鸡围绕着她，偶尔会有麻雀飞来，母亲便轻轻地挥挥手，那些麻雀受到惊吓，便消失在屋檐后那棵高高的樱花树下。

我会轻轻唤一声“妈妈”，母亲会抬起头，向着我微笑一个。站在楼上，我就会看到，母亲原本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花白了许多，也在早晨的阳光下，银色的，在风里飞舞着。

母亲笑起时的眼角里，皱纹深深地聚在一起，像是我所有走过的路叠加着，都被嵌进她两边的眼角里。我忍不住，会再唤一声，母亲便会微笑着再次抬起头，阳光也照在母亲微笑的脸上，慈祥得像是她年轻时刚刚生下我，触碰过我脸颊的那双还没有茧的手。

时光没有停留，浩浩荡荡，奔腾而过，也欢声笑语，也满目疮痍，也轻如鸿毛，也一眼万年……

院子的左首边——

是一大盆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竹子。长了无数竹节的竹子高高地矗立在空中，被风吹着，在秋天里落叶，在冬天里开花。

从我站立的楼顶看过去，风吹落的竹叶会落到邻居家的瓦楞上，成群结队地翻滚着，也有夜晚落到瓦楞上的竹叶里，结了霜形成露珠，反着早晨的阳光，映着早晨的小村庄。

有风会从遥远、隔着山的那边村庄里吹过来，会吹动整片故乡的树，像是一瞬间把那满山的绿色翻了过来，整片的银灰色。

那些晃动的树叶，在早起的山河里，哗啦啦的，一浪高过一浪。

卷起竹叶，樱花树叶，桃树叶，李子树叶……还有开在许多个季节的白花，漫天飞舞，等着风逐渐过去，再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飘进千家万户，飘进这遥远的小山岗。

我曾听见，鸟儿鸣叫着，小孩歌唱着，时光远去着……

只要我在家里的时光——

母亲总是会背着她已经用习惯了的篮子，去离家不远的菜园里。而我也是在很多年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除了我，家里所有人，都在逃避着做饭这个事实。

很多次，母亲出门前一再交代，让我一定别忘记了做饭。甚至在她交代的时候，我也曾无数次看到她挂在嘴角里，像是孩子一样的笑。

我乐于接受，尽管也会跟着母亲去她的菜园里，看看那些整园的春意盎然。

白菜拔地而起，豆尖刚刚长出粉红色的花，萝卜深陷泥沼，茴香招蜂引蝶，只有南瓜的藤，已经枯死，在母亲特意为它们撑起的架子上，缠绕着渐渐枯萎。

一棵高大的香樟树，在菜园边矗立着，阳光也从香樟树的间隙中照射过去，像是笔直地照射到了对岸的村庄里。

外婆曾经就住在对岸的村庄。那边有琉璃瓦，很多时候发着金色的光，我曾也无数次会看到，母亲向着那边张望，顺着香樟树的间隙。

炊烟从烟囱里飘出去，时光结在屋子的横梁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落下来，像一粒尘，落在那些母亲使用的家具上。

每一次回家——

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做饭。那些母亲种的菜在锅里蹦哒，冒着整屋子的香气。如果碰到小六也回家的时候，她就会守在我旁边，等着我先给她拿一点她喜欢吃的，然后就会满足地咯咯咯笑个不停。

每次小六笑的时候，母亲也会笑着，慈祥得像是那束冬天里穿过所有寒冷的光。

看着小六，我不禁想，外婆曾经也这样看着母亲，也这样微笑着。

只是远去的时光里，记得外婆曾说：因为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所以才叫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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