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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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书柜时,从书堆里翻出了一本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用的旧通讯簿,有的页面已经发黄了,然而,那里面的名字我都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时过境迁,每个人都很忙,加上我漂泊异乡,一直在为生活奔波,所以,很多朋友都疏远了,至今还保持着联系的已经寥寥无几。
我是个喜欢怀旧的人,翻着通讯簿,那些往事渐次涌上心头。我忽然想,为什么不和他们联系一下呢?老朋友是一壶酒啊,经常温一温,生活才会有滋味。
于是,我坐在沙发上开始拨电话。
第一个是丁宝奎。那年我走的时候,丁宝奎刚好下了岗,在颍河东路上修自行车。看来,他的生活变化不大,还是在街上修自行车。冬天的时候,他的手上满是皲口,用胶布缠着。不过,他这个人很乐观,爱谈国际国内形势,还是铁杆球迷,以前常和我一唠就是半夜。接电话的时候,他刚好收摊回来,听说是我,他高兴得不得了。我问他日子过得怎么样,他说好极了,每天都有花生米下酒。聊了一阵,他告诉我,他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在上海外企工作,收入不错,他上个月才看女儿回来。
我说:“那好,你就没有负担了。”
他笑笑:“是哩是哩。但我还有一条心事,女儿已是大龄,谈好对象不结婚,非要过几年才结婚。”
我告诉他,小孩有自己打算,听她的。办事时不要忘记请我吃喜糖。他说,一定的,一定的。
第二个拨通的是老齐家的电话。我和老齐以前做过邻居,经常在一起下棋,吹吹牛。老齐的老婆淑辉是有名的京剧票友还是个贤惠的女人,当年时不时做两个小菜,让我们喝酒,两口子是众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后来,老齐下了海,逐渐步入了大款行列,灯红酒绿起来。我跟着他也长了一点见识,比如知道了桑拿其实就是洗澡的另一种存在,白兰地其实就是一种泊来的酒精饮料。
我走后,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没办法,他人老是在外面跑,手机卡换了一个又一个。
接电话的是淑辉。我叫了一声嫂子,淑辉问:“你是谁呀?”
我自报家门以后,淑辉鼻子里一声笑,说:“我不是你嫂子了。你找老齐呀,那个王八蛋!我们早离了。”
我一怔,听得出她不是开玩笑。敷衍了几句,赶紧拜拜了。
第三个是刘凯。刘凯算得上我朋友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这家伙聪明上进,三十出头就当了建行行长,酒量也大,前途无量,唯一的缺点就是生活太随便。不论那个场合,讲话都离不了“林妹妹”,这家伙,是不是有点肆无忌惮?
尽管这样,他老婆辛珠却是公认的好人,对老刘三从四德,爱之入骨,好歹都不离,连我们这些朋友都觉得刘凯太过分了一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又怎么样了呢?
接通了电话,很巧,那头是辛珠。我吸取先前的教训,没有叫嫂子。闲扯了两句,问到刘凯,她突然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我一想,坏了,幸亏有先见之明。
我对辛珠充满同情,忙自作聪明地安慰她说:“别这样,辛珠。其实,刘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手里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辛珠止住了哭,她说:“你说什么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呜——”
她的痴情更让我愤愤不平。我说:“辛珠,离了就离了吧,你还可以再……”
“哪里呀!”辛珠嚷道:“他进去了,判八年!”
“因为啥事?”我问。
“受贿、贪色。”
我又怔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电话是什么时候挂上的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