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女人
清晨宁静的小镇弥漫着一层薄雾,一缕缕的缠绕着镇子的破旧的钟楼。薄雾笼罩下的小镇无比的安谧。隐隐从远处传来几声吆喝声,应和着笨重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嘎-吱的呻吟。 太阳慢慢悠悠的从东边的地平线探出脑袋,将光芒均匀的铺在刚苏醒的大地。这又是美好的新一天。
苏镇,是南方的一个小镇。为什么叫苏镇,是因为小镇有一百多户人口大多都姓苏,只有三户是不姓苏的。一个是镇东头的一户姓白,白家的男主人叫白无尘,是一个江湖郎中。多年前来到苏镇,遇到了现在的白夫人,留下来给镇里的人们看病。白无尘医术好,看病又不贵。遇到谁家有个急病三更半夜来找他,他都会拎着药箱出诊。虽是个外乡人也深受大家的尊敬。大家都叫他白大夫。另一个是住在镇西头的李家,李家在多年前入赘到当地的,听说李家那后生当年是西北的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又早早的没了爹娘,出来混口饭吃。来到了苏镇,在苏掌柜的手下当一个跑堂的小伙计。小伙子人长的俊,干活又踏实。被老掌柜相中做了苏家的上门女婿,于是就在苏镇扎了根。这最后一户呀,是这个月刚搬过来的一家三口。姓徐,徐家的男主人叫徐刚,是镇里的小学聘请的小学语文老师,这不快开学了。徐老师拖家带口的搬到了苏镇。
但令人奇怪的是徐老师买的房子。徐老师买的房子在小镇的西头。房子背阳,只有一层,但还有一个小阁楼。小阁楼只有半层楼那么高。前面是个小院子。院子的一角有棵不知名的树,树的枝桠上缀着几片叶子。干枯的树枝像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肆意的指着天空,零零星星的看着挺萧瑟,也挺瘆人的。树下放着一个掉了漆的秋千,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因为背阳,整个小院子一天所见的阳光有限。院子里的其他植物都无精打采的,唯独房外墙上的爬山虎长的分外的茂盛。有风的夜晚,风从爬山虎的叶片中穿过,带来莎莎的响声。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奇怪的是卖房子的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被镇子里的人称为苏老太。苏老太命苦,早年丧父,中年丧夫,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儿子长大后还没来得及孝顺苏老太,就被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这房子是苏老太父亲留下的房子。因为家里就苏老太一个人,她觉得屋子太空,于是就想把房子卖掉,自己搬到养老院去住。房子虽然背阳,其他还好,且价格便宜。刚开始有不少人来看房子,但都没买,因为买她的房子有个要求,就是不准打开阁楼的门。大家觉得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奥,我买了你家的房子是连阁楼一起买的,为什么不能使用阁楼。无论大家怎么说,苏老太始终不放口。这样一年又一年房子就耽搁下来了。
直道徐老师一家的到来。徐老师喜欢清静,找房子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苏老太的房子,还是老规矩,见过苏老太后。苏老太就又提出那个要求,徐老师想也许苏老太对阁楼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同意了。房子的问题很快解决好了。随后徐老师一家就搬进了苏镇。徐老师的妻子刘璐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白白净净的脸上,露着腼腆的笑容。她本来也有着一份稳定工作,当时年轻的时候因为喜欢徐老师,不忍心婚后两地分居就辞了工作,带着孩子随着徐老师来到苏镇。日子就在和邻里间的交流和每天的琐碎的家务中不紧不慢的晃悠悠的过着。做起家庭主妇的刘璐每天在家的任务,无外乎就是接送孩子上学,与邻里唠嗑和打扫家里的卫生。自从不去上班刘璐觉得时间一下子就变得难熬起来。她想念着过去忙碌的生活。琐碎的家庭杂物磨去了她对生活的热情,她开始抱怨丈夫的无能、生活的单调、孩子的调皮。
为了找点事做,她一次次打扫着家内外的卫生,每次打扫到阁楼的门口,每次打扫后她都会拿着扫把或抹布在站在阁楼门口发呆。那是一扇普通的门,门框的漆都变的斑驳,门把手的黄铜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门上还依稀可以看出过年时贴的福字。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扇门的后面究竟是什么,有什么。渐渐的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她有时会想这扇门后是不是通向另一个时空。但是由于碍于丈夫的警告,所有的一切都不得尔知。她渐渐的不满足只是在门外想象,她渴望打开那扇门。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那扇门更有吸引力了。她甚至在梦里都是打开门后的情景。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丈夫面前提到阁楼的事,刚开始的时候丈夫还觉得她没事瞎操一些闲心。但也架不住她每天在耳边吹的耳旁风,尤其是当老婆想买某件大衣或想去旅游的时候,总会说“要是门后有一件古董就可以····。久而就之,连他也开始也开始憧憬,打开门后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于是他们每天的最大的乐趣就是揣测门后的里一个世界。
很快机会来了,苏老太在养老院突发脑溢血去世。得到消息的两个人,第一反应不是对苏老太的死表示叹息,而是打开阁楼的门终于不用受良心的折磨了。第二天他们两个人就联系了开锁的人将阁楼的门打开。听到锁开时“哒”的一声闷响。两人心里一阵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将开锁师傅送走后,两人迫不及待的走进小阁楼,希望有多大,失望有多大。小阁楼的面积并不大,一眼看过去就可以看完。阁楼只有一扇窗户,因为许久没有人打扫的缘故,窗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阳光艰难地透过灰蒙蒙的窗户照进来。带起了一地尘埃。阁楼里只有一件东西:一个带镜子的衣柜。 衣柜有些年头了上面暗红色漆已经脱落的差不多,整个柜子除了镜子上面积满一层厚厚的灰,但令人奇怪的是镜子表面一尘不染,像是被人擦拭过好多次。
刘璐的手情不自禁的拂上了镜子的表面,在即将拂上去的时候,被衣柜上微凸的小钉子扎到了手,沁出一粒血珠。那粒即将掉落的血珠不小心蹭到来镜子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镜子表面有一道光一闪而过,冥冥之中刘璐觉得镜子已经等她许久。
“切,什么也没有”耳边传来丈夫的抱怨声。
刘璐一个激灵从刚才诡异的感觉中惊醒。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徐老师每天按时上下班,刘璐每天在家做家务和以往不同的是 ,她每天打扫的地点扩大到了小阁楼,阁楼门打开的第二天,刘璐就开始准备收拾阁楼的东西,她将阁楼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边,尤其是那个带着镜子的大衣柜,粘着水的湿毛巾,轻柔的从衣柜的表面拂过,轻柔的模样像是拂过恋人的脸颊,在刘璐的精心的呵护下,衣柜的面目焕然一新,但令人奇怪的是衣柜只能打开一条小缝。阳光透过一层又一层的阻碍,艰难的照进了衣柜,透过阳光可以看到,衣柜的小缝里有一个凹糟。凹糟只有巴掌般的的大小,也许因为长久没有打开柜子的原因。过段时间刘璐又与丈夫商量将一起在家不用的一张老旧的床放到大衣柜对面的位置,如今的刘璐的日常工作增加了一样就是打扫完家里的卫生后,去阁楼坐一会。她总感觉那个大衣柜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不久,刘璐的大学的同学高琳来拜访刘璐,刘璐很开心要知道当时班上,她、高琳、和陈橙可是闺蜜,大学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许久没有联系。第二天一大早刘璐就起床忙碌,买菜做饭,打扫房间。顺便把自己好好的打扮一下,打开衣橱才发现自己许久没买新衣服,衣橱里的衣服还是刚结婚的时候买的。也是,自从她辞去工作家里少了一半的生活来源。凭徐老师的那点薪水,也只够维持着一家人的基本的吃穿,哪里还有闲钱给她买衣服,化妆品和手饰呢?刘璐对这镜子里那个不在年轻的自己叹了口气。
今天为了欢迎高琳的到来,徐老师也提前回家。等两个人准备好饭菜,高琳才到来。门打开的时候,刘璐简直认不出来自己昔日的好友。高琳的手在刘璐面前虚晃一下,笑道“怎么,璐璐你不认识我了?”刘璐伸手亲热的抱住她,“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其实也不怪刘璐刚开始没认出高琳。高琳穿着皮草,配着高跟鞋。手里有拿着精致的包 。红艳艳的嘴唇,在配上一个大墨镜。和之前上大学的邻家妹妹的形象相差太多。要是高琳不靠开口说话,刘璐绝对认不出来是她俩人多年没见,一见面就亲密的的说着话。吃完饭后,徐老师要去上课。家里就只剩下刘璐和高琳。刘璐带着高琳参观了房子。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经历都唏嘘不已。
高琳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一家民营企业工作,在企业的年终晚会上认识了公司的副总——现在的老公。婚后她就辞职在家当了全职太太。两个人都是全职妈妈,但两个人的差别却很大,虽然高琳讲的很平淡,刘璐还是听到她言语中留露的炫耀。刘璐的心里是复杂的,不可否认的是她嫉妒,嫉妒高琳现在优闲、富足的生活。临走高琳告诉刘璐下个月,在四季酒店参加同学聚会。送走高琳,刘璐的心情很是低落。 她想去参同学聚会但又觉得自己毕业后混的不好,在宴会丢脸。何况她也没有那种撑起场面的衣服。打扫完房间,刘璐习惯性的待在阁楼里发呆。也许太累了,刘璐趴在床上睡着了。她没有看到阳光在衣柜的镜子上一闪而过。镜子里的刘璐冲她诡异的一笑
“心里不开心是吗?”镜子中间出现一行小字
刘璐揉了揉眼睛,以为眼睛花了,镜子上怎么会有字呢?还是反的。她用手触摸冰冷的镜面上的字,来回的摩擦,擦不掉。心里不禁发怵,凉意从指尖一寸一寸蔓延到全身。
“你是谁,”刘璐颤抖着地说。
“呵呵,我是镜子里的你。” 又是一行小字。
“你想干什么”声音依旧颤抖。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其实你们不知道也可能不相信,从你们造出镜子的那刻起,镜子里也有一个世界,只不过镜子里的世界与人类世界是相反的罢了。你们每天在镜子前照着自己,却不知道镜子里的人也在看你们。”
“不过能认识你,我很开心,要知道,因为在镜子中我见到的东西有限,我都不记得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小小的字闪着幽幽的光,让刘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着自己每天照镜子都有人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刘璐不禁头皮发麻。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妈,我回来了,饭做好了吗?”儿子的声音将刘璐从与镜子的对话中惊醒。
“哎,好了”刘璐匆忙的起身,逃似的跑下楼,在楼梯的拐角,她用余光看见看见光在镜子上闪了一下。儿子吃完饭,去上学。这些天刘璐没上阁楼。但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是那段奇怪的对话。心里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刘璐心像猫抓一样难受,就这样纠结了四五天后,刘璐又爬上来阁楼,站在镜子面前,刘璐的的手拂过冰凉的镜子面。光滑的镜子面浮现几个小字。
“你来了”镜子上又出现一行反写的小字。
“嗯”刘璐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也没什么可怕的,刘璐想。
从那以后,刘璐没事就会到阁楼去和镜子说话,其实与其说她和镜子说话,不如说是她一个人在说话,镜子只是偶尔给一点反应。可以说镜子的存在就像树洞一样。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刘璐像一个精神病人在那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又是说到高兴处还会手舞足蹈。在镜子面前刘璐抱怨丈夫的无能,“一个小学老师一辈子也就那么大点出息”,邻居的虚伪“不就是丈夫是个个小小的出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天天把自己能耐的不行”···刘璐在镜子面前尽情的展现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这天中午刘璐又接到高琳打的电话的电话,两个寒暄了一会,高琳有意提醒她别忘了聚会同学聚会。挂上电话刘璐赌气的将手机仍在床上,撇嘴嘴角尖刻的对着镜子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有钱想去炫耀吗?”刘璐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失神的望着镜子中那个穿着臃肿的睡衣,不在年轻的自己。
刘璐不经意的抬头,看到镜子上出现的一行字“我可以帮你”。
刘璐只是习惯性的抱怨一句,根本没想到镜子会回答她,一直以来镜子都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你又怎么帮我啊?”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刘璐还是想知道它有什么办法。
“这个衣柜里有一个凹糟,凹糟里有一个手链,去宴会的时候带着它,你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哦”镜子上飞快闪过一行小字。
刘璐打开柜子果然发现一串精致的手链,那是一条紫色的圆形水晶手链,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方形纯银吊坠挂着,整条手链散发出一种纯洁的光芒还,给人一种看一眼就喜爱不得的感觉。刘璐将手链戴在手上走到镜子前,总觉得自己整个人变了许多,皮肤变细腻了、脸上有些松弛的皮肤也精致起来,就连气质都变了优雅了许多。但刘璐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恋恋不舍的将手链从手上取下来。故作镇定问道“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镜子沉默了了一会,就在刘璐以为镜子不会回答她的时候,镜子上又出现几个字“没什么,就当你这些天陪我说话的感谢吧”刘璐默然只在一次像镜子表达感谢。
同学聚会上,刘璐坐在角落,带上手链虽然自己觉得不错,但因为不知道别人看到的是否和自己不一样,所以她始终不去人多的地方。
“刘璐,你在这啊,我还以为你没来呢”耳边传来高琳开心的声音。
刘璐不得已迎了上去笑答“你亲自邀请的,哪敢不来啊”。
高琳握住刘璐的手上下打量到“怎么才两天不见就感觉你变了许多啊,呀!好漂亮的手链,在哪买的?”
刘璐心里暗喜,面上又不显故意打趣到“怎么是变丑了吗?手链啊,是前一阵字,我家那位去旅游时给我带的。”
“哪有,明明美了许多。老实交代是不是吃了什么好东西”高琳笑道。周围的同学也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夸着刘璐问她是怎么保养的,都生了孩子,这皮肤嫩的和高中生一样。不得不说,众人的吹捧使刘璐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这以后的一段时间,刘璐就频繁的的外出参加各种聚会,渐渐的她越来越不满足现在的生活,她觉得房子太小又遮阳。小镇太小条件太差和大城市完全不能相比。虽然觉得丈夫很差劲但她还是很爱丈夫的没有打算离婚。在一个早上刘璐来到了阁楼的镜子前。
“镜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刘璐小心翼翼的问
“嗯,你好久没来陪我说话了”镜子上慢慢的显出一行字。
“对不起,最近太忙了”刘璐心虚的解释到,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镜子上才出现字“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想离开这里”。“嗯,你有办法吗”刘璐急切的问道。“有是有,不过你是不是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嗯,不过我会将你带走的”刘璐解释到。又是一阵的耐沉默“我可以帮助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俩互换一天的身体”。“这怎么能行”刘璐叫了出来。“就一天,一天后我帮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也不必带着我。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这次镜子上的字闪的飞快。“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刘璐说。
刘璐心事重重的走下阁楼,中午吃饭的时间丈夫回到家中,愁眉不展。“今天是怎么了,”刘璐关切的问到。“哎!上面通知要派几个老师到偏远地区教师,为了支持贫困地区发展,我可能在其中。我们可能又要搬家了”丈夫叹口气说。刘璐的碗“砰”的一声掉在桌子上。“还搬家,现在这里还不够贫困吗”刘璐气愤地说到。“这不是也没办法吗?”徐老师也很苦恼。吃完饭徐老师去上班,刘璐跑上了阁楼站在镜子面前对镜子说“我同意你的要求,不过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没问题”镜子的表面开始想下陷,出现了一个手印。“你将你的手放上去”镜子上的字提醒道。刘璐将手放上去,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刘璐晕了过去。
当刘璐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周围黑漆漆的。她看到前面有个和自己长的一样的女人晕倒在地,刘璐走向那个女人却发现自己被一样看不见的东西挡住时,才意识到自己在镜子里,她看见丈夫将自己抱在怀里,“自己”悠悠的醒来,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向他解释自己只是太累了。丈夫激动的抱着“自己”说省里来了调令,将他调到市教育局工作,下周就去上任。他在那边联系好房子,让刘璐快些收拾东西,好尽早搬过去。
镜子里的刘璐看到“自己”从镜子诡异的一笑,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开始大吼起来,试图砸碎眼前的镜子,但都无济于事。只能看到“自己”挽着丈夫的胳膊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
徐老师一家很快将房子卖掉从苏镇搬走了。这次来买苏老太房子的一个儒雅的男人带着他六岁的小女儿,不过这次没人再提醒他们不要打开阁楼的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