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想踢足球的男孩

一个不想踢足球的男孩

2016年3月8日星期二 20点45分

“宋顺航，你怎么不去踢足球呢？”我大声吆喝道。

他吃了一惊，抬起头，瞅向我，不知如何回答。一个踽踽独行的身影，隐在二平台之间，真是让人看了心里发冷。

“去踢足球啊！？”我又喊了一遍，操场上满是欢呼声，踢得热火朝天的，二十几个孩子，竟然整出那么大的动静。

“我，我不想踢足球。”他嗫嚅着，终于冒出了这句话，紧跟着就把头低下了。

我竟不知如何回应他了，不说又不好。我眼神不好，又在楼前的甬道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估计不会太好的。

“那，宋顺航，你要学会玩的，不会玩的孩子，学习怎么会好？”我潜意识里顺嘴钻出了这句不中听的话，随即就后悔了，不该如此的，他听了改如何想呢？校长的一个断言，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或许听了我的话，伤心了，他低下头，“老气横秋”地走向东侧。两侧的松树似乎无形的墙，隔离了他与周边人的联系。

我心里难受起来，真是希望他的身边会出现另外一个孩子，哪怕跟在他的后面，戏谑似地喊着他的绰号。

他还有绰号吗？小学时有过一个的，结果因为叫着不雅，就扔掉了，不再听到。现在没有这些东西了吧，他的同学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而他又极少靠近大家，慢慢地就被疏离了。

我回到办公室不久，陈思瑞等就提着暖壶上来了。我去打水，他主动请缨，要帮我，我也不客气，就让他去了。

他一向和宋顺航很好的，特别是初一刚转来的时候，每天都哭哭啼啼的，让人心里不踏实。别的男孩子不肯和他过多交往，看不惯他哭鼻子抹眼泪的。

宋顺航可不在乎，天天陪着他，形影不离的，笑笑，弥勒佛一般。

某个日子，我问陈思瑞，“你的好朋友是谁？”

他想想，指着旁边的影子说：“谁啊？宋顺航呗。”

宋顺航获得极大的荣誉般，羞赧地一笑，用手戳一下下巴，不好意思地又笑一下，跟着离开了，仿佛担心自己还会笑一次。

“陈思瑞，你去喊着宋顺航，和他一起到操场踢足球去。”我觉得陈思瑞应该还有这个发动力，就鼓励他去把宋顺航“拉下水”。

“好的。”陈思瑞闪身而出，我才想到，这小子也不太愿意厮杀疆场的，让他去动员，恐怕有难度。

如果他肯去喊着宋顺航，满校园里走走，我就很高兴了，毕竟他们是同龄的伴啊。

今天早晨，我到班级随手翻看孩子的日记，读到他的，不觉停下来。

他们刚学了胡适先生的《我的母亲》，根据刘维婷老师的安排，他们也写一篇同题作文，以作“倾吐”。

宋顺航极少提到他的母亲的，这几乎可以算第一次在文字里介绍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有些跟不上趟，反应慢一些，不太和外人接触，不太善于料理家务。自小耳濡目染，宋顺航也难免邋遢了。

我曾经劝过他一次。读初一的时候，我看他的衣服有些脏了，就劝他赶紧脱下来，洗洗，大热的天，拿到外边晒晒，不久就可以穿上的。

我知道，他还有一套新衣服，外边的人刚给他买的。

“好。”他答应着，却不去，离开了。

下午看到他，还是那套脏衣服。我看不下去，就提醒班主任嘱咐他赶紧洗洗，的确不能那样穿着的。

班主任也去催了，还是不动，依旧穿着，毫不在意地走来走去。

“我一定让你做上奶奶。”日记的末尾，宋顺航表态了，俨然往日的“远走高飞”。

“让自己的母亲做上奶奶，于他而言，应该不是难事的吧？！

不料我又担心了，这个一向以“远走高飞“为目标的小伙子，毅力欠缺的。

就以日记为例，他常常豪言壮语，信誓旦旦，真有些“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概。

结末呢？你看看他的日记，兑现承诺的，真就不多。

这个学期刚开学，我到班级，就见他俯身于本子上，有板有眼地忙着。

我眼睛还挺贼，知道他在补写日记，就强抽过来看看，老先生的，好大的本子，每页只写几行字，可怜兮兮的，简直就像没吃饱的乞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把所有的文字加起来，都不如初一孙佳慧写的一篇日记字数多。”我心里想着，就不觉说出来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用笔戳了一下下巴，就把头低下了。

下课了，我不放心他，就赶到班级看看。

还不错，低着头，专注地写英语单词。

“宋顺航，‘写单词’是什么短语？”我不放过他，既算沟通，也算考察他的短语知识学习情况。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随机想明白了。

“动宾短语。”

“那么，‘宋顺航写单词’是什么短语呢？”我跟踪追击，又来一个。

“偏正吧。”他很是犹豫了一番。

“偏正？”后边的孩子感到突兀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判断？

“不是有个被陈述对象吗？”我提醒他，不想让他难堪。

“啊，主谓短语。”他高兴地一笑，说出答案后又挠头了。

我满意地离开教室，心里却直嘀咕，我们的这个宝贝，什么时候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在雪地里冲锋陷阵，宛若一个壮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