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课｜小说的真相

我们的第一课主题很简单，小说的真相。我们会从下面四个个方面来谈一谈这个问题。

一，小说在文学中的归类
二，小说发展历程
三，小说和故事的区别
四，小说的本质和特征

一、小说在文学中的归类

小说在文学中的归类是属于“我在哪里”的这样一个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先知道什么是文学？所谓文学，就是关于文字、文章的学说。涉及到文字和文章的我们都可以理解成文学。当然了，这是属于广义上的定义，那狭义上来说，就是遣词造句。

百度对文学的释义是，文学是一种用口语或文字作为媒介，表达客观世界和主观认识的方式和手段。我们可以理解成文学是一个工具，如字典一样，它是工具型的，它能帮助我们去表达客观世界，或者是认识主观世界，认识我们自己，表达外界在我们身上所形成的影响。

简而言之，客观世界就是我们的生活；主观世界就是我们的精神认识，或者说思想认识。我们写小说，是通过表达生活在我们头脑中所形成的一个故事，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这就是小说的作用。

写小说采用的方式是什么？主要是口语或者是文字。有些文学是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给流传下来的，并不是所有的文学都是文字型的。我们常说的文学都是偏向于文字的。

1.首先文学是文字的艺术，也就是我们说的遣词造句。我们在写作的过程当中，要注意文字是如何合理地和这种音律的搭配。

2.文学是思想的表达。也就是作者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表达。我们网文作品，或者看一些小说的时候，我们不喜欢某个作者，很可能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传达的三观，觉得他的三观跟自己不太符合。

3.文学是人学，它拥有人的情感，它表达了人的情感。这一点很重要。文学，不管你最终是哲学性质的理性，文字的遣词造句，最终都要通过文字表达人的情感。比如说，诗歌表达诗人自己的内心涌动，小说表达人物的情感，读者随着小说的情节，能够感受到人物的喜怒哀乐。文学就是有这样的特质。

小说在文学中属于什么类型？关于文学的划分，有两种，一个是三分法，一个是四分法。

三分法：叙事类、抒情类和戏剧类。
四分法：诗歌、小说、散文、戏剧。

不管文学是属于三分法的还是四分法，都彰显了小说的一个独特性——叙事性。写小说，要加强小说的叙事情节、叙事性。

第二，小说的发展历程

小说的发展有两个路径，中国小说和西方小说。

中国的小说是从神话传说开始的，经过战国、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有了比较成熟的类型，叫做志怪小说。志怪小说的主要代表是《搜神记》，它还是讲神话传说，不过情节比较丰富了。

接着出现了异世小说，比如《世说新语》。再往后发展就是唐朝时期的传奇小说，元稹的《英传》，李朝威的《刘懿传》。到了宋元时期就发展成了话本小说，话本小说有了剧本的特点。到了明清时期，就发展成了章回体小说，我们都知道的四大名著都是章回体小说，除此之外，还有冯梦龙的《醒世恒言》。清朝晚期还出现了谴责小说，比如《20年目睹之怪现状》《老残游记》等等，后来又发展了一些演义小说如《隋唐演义》等等小说。

再往后就是五四时期的现代文学小说。比如鲁迅、沈从文、老舍、矛盾等等写的现代文学小说，它们的特点主要是因为西学东建。西方文学进入中国后，对中国的文学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不仅影响了现代文学，一直影响到当代文学。

解放后的中国文学从七八年开始，是当代文学的繁盛时期，80年代90年代一直到现在。随之出现了一批优秀的作家如余华、莫言、贾平凹、苏童、徐则成等。还有东西、双雪涛、孙平等属于新进的比较年轻的小说家。再然后就是2000年后出现的网络小说。这是中国小说发展的大概历程。

从这个发展，可以看出，中国小说的源头是神话传说。小说的营养更多跟野史有关，或者说跟底层老百姓的审美趣味有关。比如志怪小说、章回体小说。虽然是文人创作，它都属于比较底层的创作。小说的地位比较底层，中国文学的传统来说，诗歌比较高贵正统，小说有些不入流。五四时期之后，小说才开始有了较高的地位。

西方小说的源头是古希腊古罗马时期，作品强调英雄主义，同样也有神话传说的因素在里面。比如说荷马史诗的《伊利亚特》和《奥赛德赛》。虽然中西方有所不同，但是神话传说是一个共同的源头。黑暗的中世纪欧洲比较有出名的小说，主要是宗教信仰，还有一些骑士小说，比如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都是骑士小说。

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它强调人文主义思想、自由意志和个人价值人文主义。这时期的代表人物是但丁、莎士比亚。之后的启蒙运动时期，它主要讲的是理性法理，比如歌德这些作家。到了后面，就逐渐发展成了浪漫主义时期，强调的是人的情感，体现人的意志，个人创造力，比如说雨果的作品，很多都带有现实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浪漫主义色彩。《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都是比较经典的作品。

浪漫主义时期发展了一定阶段，又出现了批判现实主义创作风潮，批判社会问题的和现实生活。比如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都写了很多批判社会现实问题的作品。

到了20世纪之后就发展成了现代小说，这个时期有了哲学认识，对现实生活的认识有了不同的看法。有存在主义，有意识流，有荒诞主义等等这些思潮，呈现了更多的现代性。比如说卡夫卡、加缪、海明威、福克纳、马尔克斯的文化现实主义等等。20世纪包括到现在，西方小说就发展成众生喧哗，或者是五光十色的不同类型的小说。

不管是东方小说，西方小说，都是人类情感最丰富最生动的表达。也许一开始，中国的小说更多讲的是一些社会问题，讲的是爱情等等。

小说是通过故事来探索人的心灵的。当我们的小说没有去挖掘心灵上的触动，这个小说它就缺少一些力量。刚开始写的话，至少先把这个故事写清楚，再慢慢去探索人的心灵。

第三，小说和故事的区别

小说和故事几乎没有区别。

小说是一种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环境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体裁。小说的三个要素是人物、情节和环境，小说主要是刻画人物的，有情节，有环境。

故事是指通过叙述的方式，讲一个带有意义的事件，或者陈述一件往事。故事更多的是强调事件，侧重于事件的发展过程，强调的是情节的生动性和连贯性，比较适合口头讲述。

我们在讲一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是在讲事件的发展过程。刚开始如何，后来又如何，结果又怎么样，侧重于事件的发展过程，强调的是情节的生动和连贯性。

从定义上来看，故事和小说是有明显区别的，为什么说它们几乎没区别？有人总结出来小说和故事的三个区别，其实是三个误区。

区别一，小说是以塑造人物为核心故事，以事件的来龙去脉为主。小说如果只写人物外貌、动作、心理活动，不写事件还是小说吗？塑造人物，我们可以用很多方法，人物的外貌描写、动作描写、心理描写、语言描写等等，只要塑造了人物的形象。我就能够称为小说吗？

矛盾写的浴池速写开头，人物形象描写得很细腻生动，连水龙头都显得非常的细致。但是它并不是小说。

著名女作家王安忆说，小说要讲一个故事，要讲一个好听的故事，不要去为难读者。

有一些意识流的小说，我们可能一时看不懂，当你的阅读水平提高的时候，你能够看懂的时候就不是为难你。我们在初学阶段，不要去为难读者，要把事情讲明白，把故事讲精彩。

短篇小说充满了实验性，让我们去做不同的实验，各种形式都可以去尝试。到了后期，你会越来越发现，回归故事才是最重要的。像余华早期的暴力美学，小说充满暴力和血腥，后面他写《活着》时，他的语言非常朴素。他写《许三观卖血记》时，情节交代得非常清楚，但是震撼人心的力量一点都不少。

第一个区别，小说讲故事，它是以人物和故事为核心，缺一不可。它是以人物和故事为核心，你的人物有趣，但是你的故事无趣，照样不是一篇优秀的短篇小说。

有的人认为，小说注重描写，故事注重叙述。小说的描写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小说的叙事性。小说的叙事性，已经成为小说的一个发展方向，尤其是当下。

并不是说故事只注重叙述，小说更注重。描写只是让叙述更生动，就像刚才举的例子，如果我们把这些细节去掉这些描写去掉。他这个故事也成立，但是我们为了让他写得讲得更生动有趣，就加上了描写，而且加的不多，集中加在某一个侧面上。这就是它的一个很重要的区别。

区别三，有的人就认为故事不需要对人物和事件进行评价，小说可以对人物进行心理刻画，没有结局。这句话对一半。

故事确实不对人物和事件进行评价。那种跳出来对人物，对整件事情，对他的做法进行评价的小说写法过时了。现在的小说更加客观冷静，它只是呈现，把这个事情呈现出来，把人物的性格呈现出来。怎么判断？由读者自己去判断。

小说虽然是可以没有结局的，可以是开放性地解决，但是故事不行，故事必须要落实到一个朴素的道德感上面去。尤其是那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场面。尤其是那种大团圆结局的这样的一种渴慕。但是小说不一定。不一定是大团圆的，也许是悲剧的，也许是那种戛然而止的。虽然它没有结局，但是整个小说的整体性或者说完整度还是很高，需要成为一个片段，要有一定的完成度完整度。只不过结局对于作家来说，有时候可能不是那么重要，或者说他追求更艺术的表达方式。

小说和故事如果非要有区别，从范围上看，小说是包含了故事，小说的外延比较的大。我们只能说小说讲述的是故事，并不能说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小说。另外一点，故事更倾向于民间色彩，比如一些朴素的民间道德观，而小说它可能更具有文学性，也就是我们去探求的人性，表达了我们所认为的一种美好情感。

第三，小说比故事多出来的部分就是意韵。刚才我们说小说包含故事，那多出来的部分就是意韵。

用一个公式来说，小说=故事+意韵。

小说的意蕴是怎么出现的？用一句话来说，小说是在故事之后才开始的。你讲的这个故事，在这些故事发生之后，才是真正的小说的部分。

东西的《私了》讲的是一件什么事情？李堂游长江遇到台风死亡后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他的儿子死了，然后他拿到巨款了，这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了，那么他要讲的是拿到巨款之后怎么办，如何去跟妻子讲。

小说写的是故事发生之后的故事，如何化解巨大的悲痛。这是文学应该看见的地方。

我们有时候只看见从新闻里面的灾难，只看见巨款，只看见这个人死了，那我们还能看见什么，为什么能看见这一点，那就要去思考如果真的发生这件事情，我们如何去接受悲痛？一个巨大的悲痛突然降临，我们如何去接纳。所以东西就想了通过“你猜”的方式，慢慢地一点点地吸收悲痛。这就是小说和故事有所区别的地方。

第四，小说的本质和特性

小说的本质就是讲故事，也就是说要注意小说的叙事性，故事是小说的基本面。没有故事就没有小说，这是所有小说都具有的最高要素。如果你这个作品里面没有故事的话。我们就不能称之为小说，它是最基本的要求。小说是故事之后的故事，而不是当下，不是那我们看到的表面的故事，要去挖掘背后的人类的情感。像东西的《私了》挖掘的是如何接纳悲痛。

短篇小说，主要是抓住一个富有典型意义的生活片段，来说明一个问题或者表现，比它本身广阔得多，也复杂得多的社会现象，它是一种四两拨千斤的艺术手法。它只需要提出冰山一角，就能够让你感受到整座冰山，或者是以小见大。

短篇小说的特征就是篇幅短小，情节简洁，人物集中，结构精巧。你的作品符合这四个特点，绝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作品。

那短篇小说，一万字左右，三万字到十万字之间的是中篇小说，十万字以上的是长篇。以后我们写小说，可以尝试一下写到一万字左右。写3000字，可能还不够一个短篇小说的生长。

短篇小说往往是围绕一个情节展开，不要太多的枝节，多余的枝节可以把它砍掉，跟情节或者说跟主题没有关系的都砍掉。这样看起来脉络清晰简洁，一个两个人物就够了。其他人都是工具，随时可以出现又可以消失的，但是不要出现太多。

第三结构精巧。结构上要求你所讲的故事，发生在一天或者是一昼夜之内。时间是一天，地点是一个场景的情节，一个主题，你不要讲多个主题，最好还有反转，给人一种突袭感。

比如徐则成的《露天电影》，他说的是过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白天早上的一个故事，顶多是一两个场景。

我们写短篇小说，有人设计的情节发生的故事事件非常的长，可能是从初中一直到他五六十岁。但是我们要思考一下，我们能不能就选其中一个片段来展现整个故事？

不要再去写横跨几个月的小说，横跨几个月的小说适合去写长篇小说。我们只写一天或者是两三天之内，甚至一个星期就ok了。顶多再往前1-15天。如果一个月，是不是考虑写成中篇小说？

短篇小说如一把匕首，要直击要害。不要写太多的东西。他的心脏在哪里，你就拿这把匕首插过去。它是一把匕首，你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要直击要害。哪个重要写哪个。

第二，长篇小说像绵延的河流，特别大气磅礴，那么中篇小说就可以说是一段河流，那么短篇小说就是河流的横切面。一刀切下去，所看到的横切面，就是你这篇短篇小说要展现的内容，向下深挖，向内挖，向里挖。

第三，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说，当我看到短篇小说时，首先想到的是一个词是景象。什么是景象？比如说，你去爬山。早上看到的景象，那一瞬间，或者说那一个时间范围内，一个方向的景色。它只是一个片段式的。当我看到中篇小说时，我想到了一个词是故事，这里就是一个比较长的事件了。当我看到这个长篇小说时，首先想到的一个词是命运。写长篇小说，我们要写什么，写出人物的命运感，那么人物要有命运感。你怎么写，那你肯定跨越好几年，才能体现出命运感。

长篇小说呈现命运，而短篇小说呈现一个景象。

迟子健说，短篇小说像闪电，平素引力在天庭深处，有时看不见，一旦乌云聚集，人间的黑暗和沉闷达到了一定程度，它就会腾空而起，撕裂这个乌云。这就是我们所认为的短篇小说。它确实在跟故事上面有所区别，我们首先要把小说写成故事。